奉天往事作者:夏隙
第4节
当晚,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刘国卿又宿在了我家,我虽然知道不太合适,但还是跟他说了,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住处,可先住在我家。
他没推辞也没答应,弄得老子心烦意乱。
隔天早上,我们一起吃了早餐──这次他没一声不吱就走,他若再这样,未免太不识抬举。
早餐时没见著依宁,听太太说昨日哭得厉害,累著了,言语间意思是让我去哄哄,我没答话,她叹口气,没再坚持,往日皮的跟猴儿精似的依诚也难得一顿饭吃下来没吭声,可能昨天他妹妹的事儿,也吓著他了。
依航照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拉撒都在房里解决了,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若他能早这样安分,我可省老了心了。
吃过异常安静的早餐,应刘国卿要求,送他到了春日町的一家咖啡馆,说是约了人吃咖啡,这涉及到个人私密,我便没有再问,把他撂在大街上,然後才调头去了警署。
☆、第十五章
因著明日新来的文书报道,署里颇为繁忙,待下班,一看表,比平日晚了半个多小时。
出门後家里司机递过帖子,道:“邹老板回信儿了,说是晚上五点见,现下有些迟了,咱还去吗?”
“去。”
去,当然得去!我得亲眼看著他把债单撕了烧了才能安心。
我是晚了,但邹老板也得等著,桌子上更是摆了一溜儿的茶点,茶水也是泡好的,明摆著嘲笑我。
我对此视若不见,见了他第一句就打起了官腔:“诶呀,你也知道,署里太忙啦,没等多久吧?”
邹绳祖颇为自得地品著茶,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整洁,开著电灯,暖黄色的灯光让人心情平和。
他穿上了衬衫西装,看上去和这个房间更加融合,不过他似乎也不喜欢喝咖啡,现在流行的,不就是这样的打扮,坐在咖啡馆里点一杯咖啡和一块西洋蛋糕麽,偏他总是留一点传统的痕迹,倒是有意思。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今早告别的刘国卿,邹绳祖身上总是有著些小矛盾,让人深思探究,刘国卿则是时时刻刻得体大方,整个人展现给人的,如同翻了内兜的缎面袄子,好看,还一目了然,让人放心,不会怀疑里面是否藏著根针。
但我也知道,有时候看著简单的,往往更复杂。
他从书里抽出单子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没什麽疑虑了,便当著他的面掏出打火机,把单子点著,看著火苗逐渐吞噬了纸页,雪白的边角被烧灼成焦黑,然後扔进烟灰缸里,看它做最後挣扎,直到变成一片灰烬。
有那麽一段时间,我们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了灰烬上,直到正点时锺响起,我看了眼墙角落地式的西洋锺,然後挪过视线。
邹绳祖回过神来,冲我笑道:“这次有劳署长了。”
“咱一码是一码,钱货两讫,”我端起架子,反正债单没了,这种时候,我是官他是民,饶他手眼通天,也整不垮老子,“邹老板,上次您多给的那批料子,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这料子钱,您得收下。”
料子钱我没带,我就是撂下话,等回去再差人送来。
他却笑了,眯起眼睛,竟显得有些许懒散,身体後撤,靠向椅背,姿态放松道:“原来依署长竟为了区区小事亲自登门,邹某深感不安那。”
“话不是这麽说,”我反感地一皱眉,“邹老板,这钱请您务必收下。”
“我若说不呢?”
我一愣,然後气乐了,怎麽著,商人不重利,改大放送了?
他看出我在想什麽,略略收敛了神色:“署长,我自有我的道理,您且安心收下,就当是感念当年依老先生的旧恩。”
我更愣了,思维有些跟不上趟,待片刻後反应过来,竟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依老先生──我阿玛──我爸他──”
“区区几匹布料,如何能还清恩情,还请依署长卖邹某个面子,便不要再讨价还价了吧。”
他说得极是恳切,我脑子乱糟糟的,完全被他牵了鼻子走,到後来怎麽告辞的都不知道。
我本不耻他贩卖鸦片、祸害百姓的行径,如今又怎的和我阿玛扯上了关系?
而如今阿玛已仙逝多年,这事除了邹绳祖,怕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沈吟良久,在心底默念著三个字。
邹……绳……祖……
头昏脑胀的到了家,依宁总算是肯赏脸出屋了,在客厅和猫崽子抢皮球玩,她见了我还有些怕,支支吾吾不肯叫我,我只想安静的休息休息,遂揉了揉她的头顶,便向卧室走,连晚饭也没有吃,又想起给她的水果糖还在茶室桌子上,不知道被收哪了,赶明儿再给她买一包。
刚换了衣服,太太轻声摸索了进来,见我在换衣服,便抬手替我整了整,边说道:“小妹来信了。”
“真的?”眼睛一亮,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信呢?”
太太从怀里掏出信来,被我一把夺过,打开信纸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长吁口气,抬眼看到太太唇角含笑,涂的唇脂红豔豔的,像颗红樱桃,配著电蓝百花云立领旗袍,头发烫了卷,拢在脑後,领口的盘扣是琵琶扣,亦是大红色,衬得太太甚是妩媚豔丽。
只是耳朵上空空荡荡,没配耳环,问了她,也只道没合适的,我记在心上,心想有时间给她物色一个,紧接著又把话题转到信上。
太太一直在抿嘴笑,看她这样便知她看过了,却仍忍不住兴奋道:“依诺说中秋那天上午就回来了!”
太太眼角一挑,嗔道:“瞧你乐的,不去照照镜子,眼睛下面都青了,像被谁打了一眼炮似的,看你还熬不熬夜,小妹若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候又埋怨我没照顾好你!”
我搓了把脸,去遏制不住心花怒放。
小妹自十六岁便独自在欧洲游学,学画西洋画,算起来将近五年没回国了,虽时常往家里寄信,也寄过照片,但怎麽著也比不过见真人,如今她已21岁了,不知道长成什麽样了。
依诺要回来的消息要我心情大好,也精神了,胃口大开,吃了饭,又去看了依航,告诉他小妹要回来了,他蔫蔫的无甚激动,但这也无损我的好心情。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要说近乡情怯,我虽身在家乡,却也难免情怯,毕竟五年不见,不知道小妹见了我,会不会觉著我老了。
胡思乱想至天明方才浅浅睡去,导致第二天到了警署更加精力不济。
而今天,又是迎接新任文书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依童鞋就是个女控+妹控==
☆、第十六章
介於这个文书来历不简单,虽说上次让我扑了个空,没做脸,但也不能像对待邹绳祖那样小心眼儿,脑袋再疼也得撑著,跟在日本人屁股後面去欢迎。
但凡事总有些差错,不过溜开去了趟厕所的功夫,次长成田便寻了过来,催我去办公室,说是文书已经就职,在等著见我了。
妈的,老子一定和这个什麽破文书八字不合!
咬牙切齿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发现没人,回头用眼神询问成田,这日本鬼子他妈的告诉我,人在下面和今日特地来向他贺喜的高官们寒暄,马上就上来。
凡事要打好提前量……这他妈是我教我儿子的道理,什麽时候轮得到你个小鬼子教爷了!那文书他妈的是什麽大人物,让老子尿都尿不痛快!
可我又不能真像对儿子似的对成田,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我有话语权,於是老子再憋屈也得往肚子里咽,不过打定了主意,决不让那个什麽文书痛快就是了!
成田对我的愤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无视,站在屋内的角落,旁边就是椅子,却不坐。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十分严苛,在我看来,不亚於君主制时期的中国。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人与人的关系,恐怕要比单纯的上下级更复杂。
文书一职,从地位上来说,与署长并列,有点类似於中共党建立的那种,军事长官和政委的关系,换言之,我是军事长官,文书就是政委。
这职位是新加的,以前没有,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有绝对选择权的是次长,又不是我。
等了将近五分锺,文书还困在楼下,今天来的高官也多,中国人日本人的官自不必多说,好些个外国领事馆的人也都纷纷出面恭贺了,真不知道一个文书的就任和他们有鸡毛关系。
干等著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脑袋疼,身上乏,特想睡觉,干脆心一横,两腿交叠著撂桌子上,身子折的幅度有点大,放下腿把椅子往後挪了挪,再像先前那样如法炮制,抓过帽子扣脸上,舒服多了。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看到了成田不时一抽眼角,对我的土匪做派很是不满,却又没有立场开口,这让我心情大好。
老子就土匪了,老子就流氓了,怎麽著吧!
突然想起在德国军校的时候,和我同寝室,但是小一届的德国学弟有一次打完架回来,找我出去唠嗑,我以为他是要谈当今局势,再不济谈人生如梦,谁知道这小子塞给我一根烟,逼著我陪他抽,抽烟被发现是要记过的,结果他骂老子娘们儿!於是我把他剩的半盒烟都抢过来了,抽的那叫一个痛快!
他当时瞅著我吞云吐雾,嘿嘿直乐,我就说你跟个流氓似的。
然後他说了一句特有哲理的话,我奉为圭臬。
“军官就是打著正义旗号的土匪,士兵就是被正义驱使的流氓。”
这句话解释了多年来为啥老子土匪流氓习气越来越重的根本原因,真理啊真理。
後来我毕业就回了国,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他有犹太血统,听说最近犹太人好像过得都不是很好。我给他写过信,发过电报,告诉他要是过得不行,就来中国,去哪个租界躲一躲,好歹不愁生计。
但音信均石沉大海。
说起来,我们也就是半盒烟和一句话的交情。但是说出了真理的人,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他交朋友的。
胡思乱想中就迷迷糊糊假寐了过去,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但都不是啥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帽子滑了下来,身上暖哄哄的,鼻尖缭绕着清冽如冰泉的味道,低头见原来是不知谁给我盖了件厚大衣。慢慢坐正姿势,迷迷瞪瞪没缓过味儿来。成田已不见了,倒是角落多出个坐在椅子上、穿了军装的人,正在看报纸。
听见动静,他一抬眼,笑道:“醒了?”
“你怎麽来了?”我随口问道,把大衣裹得更严实,後来察觉不对,大脑像多年未经修葺的木门,一推就嘎吱嘎吱的响。
刘国卿在警署,还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他要报警也报不到我这来,下面那麽多人呢。要是有事相求,大可以去我家找我。
於是我问他:“你就是新来的文书?”
他和和气气地笑:“正是,”说著还开起了玩笑,“我应该叫你什麽?依署长吗?”
我打量他穿军装的样子,意外地很显身材,衬得整个人像竹子似的挺拔。我一直在北方,没见过竹子,只在画里见过,现在刘国卿给我的感觉就是画里竹子的模样。
这可咋办,我苦恼起来,本来要给那个和老子八字不合的破文书一个下马威的,开场词都想好了,万般变数也都有了应对,结果刘国卿一露脸,单单一句“正是”,就把所有的计划都给打破了。
合著最後我攒了满身力气要出拳,结果打出不去,到给自己憋成了内伤。
我只能瞪著他:“成田呢?被你打发走了?”
“哦,你说次长?”他看上去像是得了些趣味,“我看你睡得熟,就没让他叫你,他就走了。”
“那之前我们见了那麽多次面,你咋就不想著告我,你就是新文书?”
他又是笑,不过有点无奈:“我又不知道你就是署长,你也没说过,最多也就推测出你在警署上班,我总不能扒著你勾著勾著问吧。”
他说的倒是在理,既然文书是他的话,我就能放下戒备了。
但我不希望他就是文书。至於原因,别问我。我只是单纯的希望我俩是一个道儿上的。
下了班我问他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其实本来今晚还有一场欢迎舞会,但在刘国卿的坚决推辞下取消了。
他说刚有个撂脚的房子,里面还有些小摆件要收拾,就先不去了。
我本来想说我去给你搭把手,但转念一想,表现得太亲热了,反常即为妖,遂作罢。
但还是那个心思,谁是文书,我也不希望他是。
我就这一个心思,没别的了。真的。
☆、第十七章
这心里是一阵儿欢喜,又一阵儿空落落的,惦记的都是刘国卿,哦,现在应该叫刘文书了。
在不知觉的时刻,原来他已经能影响我这样深,可能他的身上有好些个性情是我没有的,都说越没有什麽就越渴望什麽。不过,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进了家门,客厅里是柳叔守著门,他年纪大了,又是老管家,一般这种事都是下面人去做的,孩子太太也都不在,想来是在路上,没准儿衣服做好了,在试衣服。
柳叔耳朵也背了,没听著我进来的动静,正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卷著烟卷儿。
他眼神儿不好使,卷了好几次都没卷成。我看了下四周,佟青竹也不在,便断定是在试衣服,遂走过去,坐在柳叔身边,抬手给他卷好,递到他嘴边,看他用唾沫粘好了烟嘴儿,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
他瞅了我一眼,因著我当他是长辈,他便只是往前挪了挪,没靠上沙发背,算是意思性的礼节。点了烟连吸了两口,登时客厅烟雾缭绕。
柳叔爱抽旱烟,味道烈,我给过他一盒现在的烟,他嫌没滋味儿,就一直自己买烟草,卷烟卷儿。
我一闻这味,就知道他还是抽的最普通的那种,那种大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底层人抽的,呛人,对肺不好,於是老话重提:“柳叔,跟你说多少遍了,要烟草,就去仓库拿,专门儿给您预备的,都是好烟草,偏你还大老远买这不咋地的。”
柳叔三口两口抽完,剩下点沫子扔进水晶烟灰缸里,这烟灰缸忘了是谁给的了,太太可喜欢,宝贝得不行不行的,天天在缸底儿叫人接上水铺著,遇著火星,刺啦冒白烟,又不会在烟灰缸上留下灰秃秃的烟灰。
要我说,碰上感兴趣的东西,再大的困难都能想出法子来。
柳叔心满意足地吁口气:“大少爷,我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抽一口没一口,就别拘著我啦。”
他这话说的让我也不好受,他是看著我长大的,我也是看著他变老的,可满肚子只能搜刮出几句吉利话:“您说这话干啥!等依诚长大娶亲了,还等着给您磕头呢!”
他眯著眼睛笑了下:“能看到您成家立业,长得这么好,柳叔就心满意足了。以后到了下头,也能跟你阿玛交代了。”
话题越聊越沈重,刚想转移话题,突然想到柳叔一直是贴身伺候我爸的,没准我爸和邹绳祖的过往他能了解一些,便试探道:“柳叔,您晓得邹绳祖邹老板麽?”
他的手微微颤动一下,然後又从茶几下头翻出一张卷烟纸来,磕出烟草,撒均匀了,我急忙搭手给他卷好,点上火,看他抽得比上一根还急一些,心里便有了计较。
良久,柳叔出声道:“晓得,顺吉丝房的大老板,怎会不晓得。”
我点点头,没继续问下去。他必定是知道些什麽的,但是显然他不想多说。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我也不想逼著他。再说,便是邹绳祖和我爸有关系,也是他和我爸的关系,和我没什麽关系。
这样一想,心情霎时轻松许多,又给他卷了一根烟,复起身要上楼,边笑道:“这家伙,人都不见了,我上去瞅瞅去。”
“大少爷,你还没吃饭吧,吃完再去。”
“没事,我也不太饿,一会儿再吃。”
“大少爷!”柳树忽然急了,颤颤巍巍要跑过来,我看他歪歪斜斜要跌倒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住他,还没等我数落,就听他道:“大少爷,您再坐坐,我去叫人备饭。”
看他慌张的样子,不由满腹狐疑。柳叔是大管家,何曾这般惊慌失措过?更不提拦著我不让我上去。
越这般想越不对劲儿,哄著柳叔去叫人盛饭,一边往上走,柳叔居然伸手要拽住我,我也急了,推开他就往上头去。
“大少爷!”
他声音凄厉,听著像是狱中受刑的人发出的惨叫,心底微颤,不过没有回头,先去了卧房,太太不在,出来後站在二楼走廊里,听见依航的房间窸窸窣窣的,间或还有瓷盘相撞的声音。
我沉著脸一步步走过去,抬腿一脚把门踹开!
房里一片死寂,依航还如往日般拥著棉被靠坐在床上,神色空洞,眼睛放空,飘飘然不知再看向哪里,脸上挂著不知所谓的微笑,整个人瞅著迷了迷瞪的,像飘在云彩上似的,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太太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旁边伺候著翠珠,翠竹靠在柜子上,一双眼睛不安地瞅我。
太太抬手掖了掖鬓发,抬眼笑道:“今儿个回来可早啊。”
我面沉如水,阴沉地扫视了一圈,听她这样说,便回道:“不早,和往日一样。”
太太有些尴尬,起身携著我的手:“走,下去吃饭。孩子们玩疯了,还没回来,我让人去找了。”
我没挪步,眼睛定在窗户上。
因为依航畏寒,那扇窗户从来都是封著的,今天却豁然洞开。
太太也有些紧张,声音都发尖:“这见天儿的捂著,得通通风,不然都病了!”
慢慢推开太太的手,声音沉得快要拧出水来:“病了?”说著缓缓走到依航跟前儿,他像盲了眼,我都到他跟前儿了都没反应,神志恍惚,只顾著傻笑,一股子心满意足,如梦如幻,看得我心口发紧,“我看这一通风,病得更不清了!”
视线凌厉的像一把未离弦的箭,弓弦饱满,危险而阴鸷。
转向不动位置的翠珠,看她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底,终於爆发,一把把她掀翻:“滚!”
她用身体拼命挡著的那一套烧鸦片的工具,纹路细密,上面绘图栩栩如生,真是个好东西!
我气得一脚把依航踹到墙角!看他无知无觉,对外部世界都失去了感知,心下阵阵发凉。
猛地转头对上太太无措的脸,妆容精致,配上这样的神态,我见犹怜。
但老子恨不得掐死她!
依航再不成器,那也是我弟弟!我也是盼著他好的!我要他戒烟膏,还想著是有成果了,在咱家这些天一次瘾头都没犯过,敢情是天天专门有人伺候著!
心肝带著脑仁抽疼,我指著太太,指尖颤抖,对不准地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老爷……”
我点点头。心疼,鼻尖却泛酸。
“老爷,我这、我这也是没法子……这戒烟,哪是说戒就戒的呀!”
没法子、没法子!都告我没法子!都他妈的不能给老子争口气!
“老爷!你别──”
我点点头,身体站不稳,直晃悠,绕过太太扶过来的手臂,撑著桌子,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