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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们的体型,远不是左边那些皮包骨的猪能相比的,明显的大了几圈,一身肉,而且没那么暴躁。
伯夷、叔齐一时间怔住了,山野间养猪,便是因为猪会乱跑,可这些猪,为什么不跑?
而且,如此肥胖多肉。
朱子真看了看自己,微微一寒,随即又挺直了脊背,这是功德!
劁猪,也就是阉割过的猪。
这等手艺其实早就有了,只是没人重视,没有成系统使用,朱子真了解后,直接投入使用,这三、四个月来,已经卓有成效。
毕竟很简单,只用将心比心想一想就好了。
朱子真自思,当年他还是一只未化形的野猪时,他肯定没心情享乐,不会再耗费大量时间去修行,去勾三搭四找母猪,高官厚禄登临仙道也都懒得想,吃吃睡睡勉强活着就好了。
朱子真看不起这样的猪妖,可这样的猪,却是不会瞎跑乱动,每天只长肉的优秀肉猪。
他望着伯夷、叔齐怒喝道:“陛下为民思虑,平民一年到头也吃不得肉味,你们可知道这些猪,和养羊养马不同,根本不需照料,只要到了饭点,提着一些食物喂养即可,更不像以往山林间养猪,还要带着它们漫山跑,哪怕足不出户,也能养得肥猪!”
伯夷、叔齐闻着猪臭味儿,有一种想要掩鼻的冲动,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猪肉增产了。
哪怕猪肉的味道比不了羊肉、牛肉、鹿肉,可如此容易饲养,肉又如此多,足够改善人们的饮食。
何不食肉糜,似乎并不是一句空话。
他们渐渐有些明白纣王为何让他们来西园了。
像这朱子真,虽然会养猪,开创了新的养殖方法,可说到底还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
西园七校尉如何总结养殖经验呢?又如何传播于民呢?
贵族识文断字,能够做到,可贵族中又有几人甘愿下到这等恶臭的豕房中,为民解忧?
伯夷、叔齐觉得自己可以,他们虽是孤竹国国君之子,但为人高义,体恤百姓,又颇有威望,粗通畜牧,正是最适合总结、传播经验的人选。
朱子真拿了两块早前煮熟的猪肉,往两人嘴里一塞:“不食商粟?陛下圣德,俺就问你们这猪肉香不香?替天下百姓问问你们,还食不食商粟?这猪肉它香不香?”
伯夷、叔齐咽下后,均是看到彼此眼中惊诧:“甚香……”
是昏庸的气息
伯夷、叔齐本以为这猪肉会和以前一样,带着腥骚味,但没有。
仔细回想着那块肥肉,连油脂带精肉,口感滑而不腻。
对,就这满口油脂的味道,寻常猪肉,根本没有如此肥厚的油脂。
两人开始细细回味起来。
比羊肉微腥,比牛肉滑嫩。
“甚香!”
两人又重复了这个词,完全发自肺腑。
但他们香的不是猪肉味,而是百姓。
养猪变得比以往简单许多,便是深入寻常百姓家,似乎也不难。
养出来的猪肉,也是多肉多油脂,一头顶两头,别说常年不食肉味的平民百姓,便是他们这种诸侯之子,也觉得美味。
而即使没有这等新的养猪方法,猪肉的价格也比牛羊低了许多!如今增产后,可以预见肉价必然大跌!
想来其他的牛房、羊房,也有类似的进展。
何不食肉糜!
这就是何不食肉糜!平民百姓能食肉糜!
连带着,两人看向朱子真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个大肚子将军,瞬间变得高尚起来。
他土里土气,他行为怪异,他不知礼数,活像方外蛮夷,甚至和这些猪相似,吃起东西,也是哼哼唧唧。
这一切,在伯夷、叔齐眼中,都成了专心养猪的表现,一个人为了养猪,连自身行为动作都变得与猪相似,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用心呢?
此国之重臣也!
贤能不在于德行如何,不在于举止如何,而在于为社稷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啊!
两人不再多言,默默走到外头,尽力将乱跑的猪抓住。
每天,他们都向西园七校尉请教着养殖方法,而夜晚,又一字一句,将一天的收获记下。
时不时,还会提出建议,让西园里仅有几个打下手的小臣,进行更规范化,更精细化的养殖。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他们悟出了更多东西。
那肉林,好像不仅仅只是因为肉类产量提升,单纯用来享乐的地方。
只是隐隐还有一些细节没能想透,需更多思考来领悟。
……
一个月后,草长猪肥二月天。
杨任联合胶鬲、赵启、孙寅等大夫上奏,伯夷、叔齐已经在西园中反思一月。
实际上他们是听到朝歌里流言太多,甚至不少人非议起纣王,说纣王亲信小人,将北地的两名贤人发配军中。
在
', ' ')('这些异声中,为了纣王的名声,他们不得不行劝谏之事。
子受很满意,流言从何而来?
当然是他自己散布的,石矶的嘴很好用,百姓无脑相信她,和自己不对付的云中子也偶尔会叨叨几句。
不然谁没事关注西园那地方?
不仅如此,还大肆宣扬了伯夷、叔齐不食商粟、叩马而谏等事迹,突显其品格高尚。
如果这样还能让人夸自己做得对,才是见了鬼。
子受点头称善:“卿等所言甚是,不如今日与朕一同往西园一行,也看看伯夷、叔齐,是否改过自新。”
退朝后几个大臣随驾西园。
子受心里偷笑,别说梅山七怪估计早在心里抱怨起来了,单单是大臣们看到乌烟瘴气的西园动物园,恐怕都得腹诽不已。
之后是不是可以把西园开放成景点呢?
动物园要收门票钱的啊!与民争利,又是一笔昏庸值。
车驾来到西园,梅山七怪没出来,来迎接的是伯夷、叔齐。
两人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背也驮了不少,还顶着黑眼圈,头发杂乱,似乎很久都没梳理过。
他们看到纣王与杨任等大臣,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可一笑,困意就上来了,只好用袖子掩面,打了个哈欠。
人在打哈欠的时候,很容易流眼泪,哈欠一打,他们便没忍住眼泪,眼眶立时湿润。
今天的朝会有些久,已是日渐黄昏,两人身后的斜阳,将影子映照在地上,似一幅粗略的画,笔触不那么认真,只是拉长又拉长,带着点点昏黄。
伯夷、叔齐擦了擦眼睛,昨夜又整理竹简通宵一夜,两人鼓足气息一礼,声音却还是那么无力:“陛下,臣等已幡然醒悟,不求恕罪,但求将所学传与世人。”
子受微微惊异,这俩人不都刚烈到不食周粟而死的地步了吗?怎么如今这么容易就服软了?
大概……人还没到晚年,求生欲望仍旧很强?
子受也不继续纠结,道:“你二人今日便离开西园吧,罪可赦。”
伯夷、叔齐面无表情。
这一个月一来,他们吃喝全在西园,整日与猪牛为伴,被羊踢过,被狗咬过,被猴挠过,还中过蜈蚣毒,甚至醒来时看到几条蛇盘踞在脚下,差点没吓死。
可这都不重要,他们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让平民百姓有肉吃,完成纣王何不食肉糜的宏愿,才是他们的梦想。
伯夷、叔齐宛若丢了魂的样子,让群臣唏嘘不已。
哎……
这两人不食商粟、叩马而谏的铮铮铁骨,仿佛还在昨日。
可……
现在他们却是佝偻着腰背,浑身脏兮兮,哪怕衣衫洗净,也能闻到一股各种动物体味儿混杂在一起的异味。
堂堂孤竹国国君之子,竟落到如此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虽然他们的确犯有大过错,可看着着实让人难受。
更别说,刚刚朱子真忙完手上的事,也出来迎驾,手上还抓着一根猪大腿,这根大腿是猪前腿,筋膜较多,所以肌肉较多,吃起来极嫩,极为可口,三两下便啃了个干净。
肥头大耳的朱子真还一面用牙剔着余肉,一面叽叽哼哼的,与伯夷、叔齐的惨状,形成了鲜明对比。
贤人如此境遇,妖人却满嘴流油。
诶!
朱子真还没意识到群臣的叹息,大剌剌地道:“臣不负重任,陛下可去豕房一观。”
咦?子受觉得有些怪,梅山七怪没抱怨?
也正常吧,毕竟他们就是妖怪,和同类在一起也没什么,而且吃好的喝好的,俸禄没差半分,可比在山野间好得多。
那也行,动物园开的有声有色就行。
子受一副淡定的样子:“诸卿随朕一同入豕房一观。”
杨任等人倒是懵了。
他们以为只是来看看伯夷、叔齐,将两人赦免,豕房里味道这么冲,纣王的意思是,还要进去?
可纣王吩咐,他们也不能拒绝,伯夷、叔齐这时候眼里多了些无人察觉的亮光,主动带起路来。
两人这般作态,看得杨任连连摇头,风骨呢?你们之前的铮铮傲骨呢?
我还当你们是和我杨任一样的诤臣,没想到在西园带了一月,就屈服了。
真正忠于纣王的诤臣,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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