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云中子又在稍微给仓空详细解释了一遍。
首先是采风官。这是朝廷设立的一种官位,据云中子所知,早在轩辕黄帝时就有这项职位了。采风官往往由帝王选派,职责是巡视各地,将地方民情采编成歌谣汇集起来,上达天听。
说起来,仓空也听说过采风官这个职位,如果类比的话有些近似于后世的钦差大臣。朝廷要想知道各地治理情况,自然要派人去巡视。上古时没笔没纸,记录东西不方便,采风官也不能整天带着几车乌龟壳到处走吧?好在古人自有其解决之道,那就是把所见所闻都编成歌谣,这样好记好背,便于传播,流传乡野之间还能给民众增添些文化娱乐。
朝廷也有专门官员负责记录、整理歌谣,汇编成合集。其中最着名的一本歌谣集,就是被后世大加尊崇的《诗经》。仓空前世身为中文系毕业的本科生,自然知道《诗经》的来历,对于采风官也有些了解。
其次,是云中君的问题。云中君在当时人的心目中……其实是女性形象。
“当时我未得老师大道教化,化形后自然是披发垂下,又无胡须……”云中子说着指了指自己光洁如玉的下巴,“荆州土人只是见了我一面侧影,就误认我为女身了。此地民风淳朴,极尊女性,我当时行香火神道,见女身神只香火比男神更盛,也就作罢。后来修习玉清法门,更是将荆州庙宇抛诸脑后,遂一直将此事迁延至今。”
仓空面上强装正经,心里其实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后世都说我那未曾谋面的慈航师伯是变性第一人,殊不知这位云中子师叔还要在前面呢。怪不得老爷当初提到云中君,表情那么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当年学古代文学时,老师就曾讲过楚地流转甚广的《九歌》,还特意提到里面的几位神只“夫妇”,如湘君与湘夫人、河伯与山鬼,以及东君与云中君。另外再之后解释道:后世早有学者考证,云中君为女神,应当是东君的夫人云云。
“没想到后世的考证居然应在这里,唉,历史真是太会戏弄人了,也不知那位倒霉的东君又是何许人也?”仓空边回忆边想。
此时恰有一道白虹惊天而过,行至半截忽止,携着丝丝火气倒坠而下,猛地落入南伯侯府庭院。侯府中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升起了个小太阳。
这亮光转瞬即逝,火气白虹向中间塌陷收缩,凝成了人形,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白袍翻滚,绣着三足金乌,面容极是英俊,乍看之下如红日般夺目耀眼,只是一双凤眸里满是怒气。
“子受欺人太甚!我陆压定不与他干休!”
说东君,东君到。
☆、东君的来历
“陆压道君来了。”云中子拱手行礼。
“这便是封神演义里最神秘的那位陆压道人?洪荒流里认定他是帝俊膝下第十子、三足金乌,如今看来,倒是猜对了。”仓空心想。
“云中子道友好。”陆压见了云中子,方才敛起满面火气,挤出个笑容来,“一别经年,道友修为大进,真是可喜可贺。”
“修为增长又如何,还不是要卷入红尘俗世中来?”云中子略叹一声,抬手招呼陆压坐下,“我发玉符请道兄前来,非为其它,就是这子受小儿的事。”
“子受一介人间帝王,好大的胆子!”陆压提起这事,两条修眉又拧了起来,很有几分威严,竟吓得辰一童子打了个哆嗦。
“你小心些,我这童儿也是云气出身,论其本质脱不了妖族,受不得妖皇血脉的威压。”云中子翠袖轻拂,幽幽光华闪动数息,辰一童子这才面色复霁,“我与这位陆压道君要聊上片刻,你们出去等候。”
“是,谨遵老爷吩咐。”辰一童子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恭敬地退出屋去。
“师叔,仓空告退。”仓空有点莫名其妙,但听见云中子发话,也就跟着退了出去。
仓空心思很细,出去时不忘反手把门带上。门合拢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升起,隔绝了屋里屋外,他猜测是某种隔音结界,因为清虚道德真君讲过,高人谈话时往往喜欢以此来防止窃听。
“陆压道君一来,打断了云中子师叔的话。就是不知师叔唤我过来,到底为何……咦?辰一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不可能跑出大门去啊?”仓空回过身去,却没看见辰一童子的身影。
正思忖间,就见辰一从院落假山背后悄悄露了半张小脸,上面血色还未尽复,依旧有些发白。
仓空三两步间走到假山处,好奇地问:“刚才里面那位陆压道人,居然把你吓成了这副样子?都躲到这里来啦。”
“你是人族,不明白这种感觉。”辰一鼓着脸,有些不甘心地瞪着他,也没了之前的神气劲,“那位陆压道君,就是昔年妖教教主帝俊的第十子,这种威压是天道赋予他们三足金乌一族的,作为建立妖教的奖励。我还未得仙位,本能习气没去干净,当然忍受不住了。”
“哦,他是帝俊十子啊。”仓空故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想勾着这位童子多说两句,“那又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告诉你,陆压道君可是有幸活过了巫妖大劫的人物。如今这位玉帝上去后,为了安抚他,维持原封号东君不变,命其继续执掌太阳星运转。你说,他厉不厉害?”辰一童子果然老实,把自己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他父亲叫帝俊,东君为什么叫陆压呢?”仓空又提出另一个不得其解的问题。
“清虚师伯没有对你讲过这些掌故吗?东君本名帝鸿,巫妖量劫后为示与旧日种种了断,故改名陆压。”
“还真没有,原来如此。”仓空有些明白了。
“你不知道也正常。”辰一自顾自地给出了解释,“东君素来跟我们终南山一脉交好,连带着才跟阐教各脉有些关系。清虚师伯虽然与我家老爷非常亲密,但是与陆压道君却关系平平。”
“竟有此事吗,难怪老爷派我来这里。”
仓空忍不住开始往不厚道的方面想去,一个复杂的三角恋情在他的脑补中浮现出来,“我这位云中子师叔绝对是一顶一的大帅哥,不对,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那种冷面美人,难怪会被荆州乡民认错性别。而老爷呢,标准的娃娃脸温柔帅哥,一把年纪还装嫩,老不羞。至于那位东君陆压,则是阳光俊朗活力型的。师叔外冷内热,一定是夹在两个人中间下不了决心,我就是老爷派来监督师叔不变心的。矮油,这么一想感觉修行圈也乱的很啊。”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仓空扭头看去,一个华服男子缓步走来,那男子相貌英武,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自有贵胄风范。他身后还跟着个布袍随从,低头叉手,小步紧跟。
“两位小道长好。”那人略一拱手,并不像仓空见得其它凡人那样,因为自己的修士身份而谄媚卑微。
紧跟其后,那位布袍随从先是朝南伯侯鞠了一躬,然后再向他们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南伯侯大人。”说话时,他甚至不敢直视南伯侯的脸,语气也极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