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一个个的不好好巡防,当心军法处置!”他把人撵走,往顾霆尉那边去。
“副帅。”
顾霆尉抬头就看见邵峥咧着嘴朝他笑。
“是不是昨晚折腾太狠,叫夫人撵出来了?”
顾霆尉白他一眼,没接话。
邵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坐到他身旁,“副帅,咱们这粗糙汉子,可别跟娇滴滴的姑娘小姐置气耍混啊。”
顾霆尉又咬了一口饼,闷声闷气道:“你知道个屁。”
邵峥哈哈大笑:“副帅,我这好歹是过来人,又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啊?我跟我家那活祖宗吵架拌嘴被撵出来,去大营里啃饼子不也被弟兄们瞧见好几次?”
这么一说,顾霆尉也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还嘲讽邵峥一个大男人,心眼芝麻大点儿,跟自家夫人有什么不过去的。如今这同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滋味。
后来邵峥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把饼子往旁边一放,还没开口就看见邵峥一脸“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的表情。
“副帅,咱们是男子,吵了架生了气还能出来跑出来,几顿大酒一喝,跟兄弟们比划比划,这气也就消了。但她们女子能这样吗?她们生了气受了委屈,也只能待在后院,还得侍奉长辈,不能甩脸子叫人看出来。”
“我夫人有多泼辣,我家那几条街,还有咱弟兄们那谁不知道啊?有一回我们俩大吵一家,我甩手就走了,三天三夜待在军营没回去。后来气消了回去,看见她眼睛都哭肿了,像俩核桃似的,还在给我爹娘煲汤。”
“我以为她要冲上来给我两巴掌,结果她就问了一句饿不饿。真的,那话真让我觉得自己比畜生都不如。我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是她忙里忙外,我居然还跟她置气,可不就是连畜生都不如吗?”
听邵峥这么说,顾霆尉想到了周璃昨晚的样子,那种羞涩,那种错愕茫然,那种小心翼翼,又想到了她今晨独自一人去给爹娘请安。新婚第一日,他竟是这么对她的。
“我就是……觉得她有话没跟我说,有事瞒着我。”
“那就问啊。”邵峥说,“饶是我家夫人那么泼辣,新婚头几个月在婆家饭都不好意思多吃几口。这都是后来她告诉我的,不然我根本就不知道。周姑娘大家闺秀,规矩礼数学得多,更是不可能主动开口的。”
问?
顾霆尉垂眸,饶是大军压境以寡敌众他都不曾畏惧过,如今却生了窝囊的怯意。
若是问了,她会怎么说?他怕她什么都不说,两人从此离心离德。也怕她就那样坦然承认,承认她的心意都是假的。
看出他的犹豫,邵峥一笑:“副帅,咱们这等行伍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一旦上了战场就不知道能不能下得来,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邵峥走后,顾霆尉在长凳上坐了很久,最终起身,快步离开了军营。
***
热闹长市街上,今日休沐的周小将军正使唤着府上的女使小厮们大肆采买。
“对对,就是那家的栗子糕,多买些。”她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果子,“还有这个,那个,都买了!”
小厮们东奔西走地采买,周乔懒洋洋地在街上闲逛。姐姐后日回门,她定要准备的妥妥当当才是。
今日街上的热闹以凌云台为甚,周乔见众人围在那里,也挤进去瞧热闹。
“哟,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如此挥金如土,竟将整个凌云台都包了下来!”
“可不是,听说是有贵客要来,这么豪奢的地方竟还要装点修缮,一日所费的银子咱们这辈子做牛做马,恐都瞧不见一眼呢!”
周乔竖着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咬着果子从人堆里挤出来,思忖着上京城里达官贵人虽多,可敢这么挥霍银子的真没几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败家子。
采买了一下午,满满的两辆马车随周乔回了府。
刚下马就看见张伯正等在府门口,瞧见周乔回来忙迎了上来,“三姑娘,睿王府的信来了好一会儿了。”
“睿王?”周乔顺手接过来,“劳烦张伯去点点马车上的东西,都是我给姐姐预备的。”
“好,二姑娘后日回门瞧见这些定然高兴。”
周乔得意地扬扬下巴,一边进府一边打开了信笺。
看了上面的字她歪歪脑袋,睿王邀她去凌云台?那地方不是让人包下来不让做生意了吗……
难不成他就是那败家子?
周乔噗嗤笑出声来,把信往怀里一放扭头就往外走。
“张伯,晚膳我出去吃!”
还没等张伯问她去何处,小将军已翻身上马,欢脱地朝着凌云台而去。
天色黑下来,凌云台被修缮后在夜幕中烛光熠熠,美轮美奂。微风吹动轻纱红绸,漫着甜酒馨香,掌柜的亲自等在门口,见周乔驭马而来,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小店得将军亲临,实乃荣幸,王爷已在上面等着将军。”
周乔兴奋地点点头,早闻凌云台美食美酒是上京一绝,就是极为昂贵,还每每满宾满客,轻易都吃不上呢。
凌云台高于寻常酒楼,周乔踩着楼阶上来,竟发现每层都有新奇玩意儿。待到最高之处,抬眼便是布满星辰的天际,一如当时在屋顶所见之景。
星夜如画,每个灯笼都题着诗句,一一诉着良辰美景与倾慕之意。临舟一袭白月清风锦袍,墨发如瀑,微风略略吹起衣襟一角,令之翩然如玉。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双丹凤眼含着温和笑意。
这回见到临舟,周乔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到底何处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数日未见,小将军似乎清瘦了些?”临舟走近,周乔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然就是长高了。”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