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胜”
“大兄,听闻公主舞姿如仙,不知我们兄弟是否有福气一见?”
汾阳王怀中依偎着北燕宫中的嫔御,笑的不怀好意,说出的话也透着无比的恶意。
“是呀,不如让公主为大兄献艺。”
汝阳王随声附和。
听到他们席间的调侃,慕容鸿冰凉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我绝不对放过今时今日的这些人。”他内心暗暗发誓。
符先沉吟了一下,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怕是公主不愿意。”符先状似不经意的说。
这可怜的姐弟,与案上的美酒佳肴一齐,成了西秦王帐中华丽的点缀。
“大兄,这席间又无管弦,我看算了吧。”琅琊王劝道。
符先只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对儿姐弟。
这时,账外有女子濒死的凄厉之声传来,那声音只一瞬,却惊得这王帐中的姐弟俱是一哆嗦。
“去问问账外何事。”琅琊王符潼唤亲随道。
不过顷刻间,即有羽林2进来回话。
“陛下,有北燕郡主伤了田将军,将军恼怒,金瓜击顶,将那郡主打死了。”
符先挥手,让羽林郎退下。
清河和慕容鸿听到这句,二人脸上再无血色可言。
慕容鸿稚嫩的脸上闪过坚毅之色,起身离席,拜倒在符先阶下。
“陛下,请陛下唤臣的婢女莺歌燕舞取琴来,臣愿为陛下弹奏助兴。”
慕容鸿叩下头去,怆然说。
清河走到阶下,如大朝会时行礼,四拜,跪下,欲言又止,终于泣声道:“清河愿为陛下歌舞助兴,舍弟年幼,于音律并不精通。”
“阿姐。”慕容鸿转过头,泣然的叫了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了,朕并未要为难你们姐弟。今日酒醉,散了吧。请太子和公主好生去歇息。传令军中,不得有人去骚扰太子和公主。”
符先起身,率先离去。
汾阳王和汝阳王冷冷看了这对姐弟几眼,互相望望,也默然离开。
符潼走上前去,轻轻扶起了他们,安慰道:
“太子和公主不需惧怕,大兄并未有要为难二位之意。”
“多谢琅琊王殿下。”清河轻声道谢。
“太子有近身女使是么,你们先回帐中,我为你们唤她们过去伺候。”
“多谢殿下。”慕容鸿听到符潼这样说,抬起头,有了些精神,
莺歌和燕舞从小服侍慕容鸿长大,很有些情分,慕容鸿听说可以唤她们到身边,至少今夜能让她们免于受辱,心里也有些高兴。
回到帐中没多久,莺歌燕舞就齐齐进来拜见。
看她们许是年纪尚小,衣衫也算齐整,只是眼眶通红,神情萎靡。
“殿下,宫中贵人们,和奴婢姐妹,已经折损十分有二。”
莺歌惨声道。
清河不忍听,上前亲自扶起这对儿姐妹花。
“如今我和凤凰儿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慕容鸿闭上眼睛,内心有无尽的空虚和凄苦,默念往生咒,为死者祈祷。
“长生天,请教我,如何护佑子民。哪怕舍去我的生命。”清河泣道。
这一夜,帐中有啜泣声呜咽声和叹息声糅杂在一处。
亡国贱俘,连叹息仿佛也不应该有,可是,她们,今夜,情难自抑。
长安城,千万万马拱卫之下,萧萧寒雨中。
亡国之君,北燕太子慕容鸿,白衣帷帽,在教坊乐工奏出的北燕社稷离别之音中,三跪九叩,在怆然凄楚的乐声中行礼如仪。
“重明愿奉国朝正朔,永世为臣虏。陛下仁慈宽厚,宽待北燕子民。”慕容鸿泪眼凄迷,低声黯然道。
殿中传来宏达的奏乐声,这是胜利者凯旋的祝祷乐声,是向失败者肆无忌惮的炫耀。
琵琶的商调,奏出嘈嘈切切的悲响,
“凤凰儿,接受命运,却不臣服,以待后来。你要坚强。”临行前清河紧紧抱住慕容鸿,在他耳边轻声说。
仪式之后,清河就将罚没入掖庭,姐弟轻易不能相见。
慕容鸿拜倒在符潼身前,努力忍抑着悲伤,感谢着这西秦储君的庇护。
自己失掉了父祖基业,江山社稷,沦为臣虏,日后岁月,只能仰仗眼前这个人的鼻息。
故国,成了虚无缥缈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慕容鸿如是想。
从今往后,他只能扮做一个十二岁的稚童,苟且在这长安城中,以图来日。往日的锦绣繁华,只能梦中重现。
就是这苟且的日子,也是姐姐清河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得来的。
亡国者的子女玉帛,历来由胜者随意支配,何况他们姐弟的颜色,是倾世罕有。
每逢朔日,慕容鸿都被允许入宫探视清河公主。
这已经是,大帝符先和琅琊王符潼对北燕战俘的格外优容。
三月时,清河面色苍白,神情萎靡,却还是拉着慕容鸿的手,嘱咐他保重自身。
第7章
白日的余光尽敛,暮气四合。
大理寺,宗人府,皇城司的问讯还在继续。
说是三司会审,可代表三司的不过是姚昶,慕容鸿和广平王世子符双。
符双,是皇叔广平王的嫡长子,符潼的堂弟,族内序齿行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