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打量着这间“上房”,那牢房里有个小小的窗户,有丝丝阳光从窗户上透进来。何婧英笑道:“谢谢马大人。”
何婧英站在牢里,看着阳光从那小窗里落了下去。她并不担心自己。首先,杀害太子的人的确另有其人,她相信萧练能帮她洗清冤屈。只是,她担心萧练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让事情更加复杂。
太子一倒下,幕后黑手必然就会将矛头对准萧练。萧子良失了一个萧子懋,他们更是失去了太子。何况以前支持太子的那帮老臣,未必会全部都转而支持萧练。这便让他们的处境更加难了。
原本她们若能收集够萧子良的罪证,还能助太子扳倒萧子良,一旦太子的地位稳固,他们自然也就安全了。可现在已经失了先机。
马仁毅刚走不久。一个狱卒带了个人到何婧英的牢门前,交代了几句便走了。那人转过身来,何婧英才看清那人的样貌,一脸的络腮胡子,竟是颜小刀。
颜小刀手里抱了一捧干草,将自己的脸都遮住了。
颜小刀一边将干草往牢里塞一边小声说道:“王妃,今日我正和大孟在喝酒,就接到消息,说太子府出事了。刑部牢里今夜值日的,我正好认识。就给您送了些干草来。王妃您别嫌弃,这干草虽然粗糙,也不比棉被保暖,但是干燥。这牢里阴冷潮湿,棉被放在这里面,用不了多久就湿了,反而不如干草铺厚点舒服。”
何婧英将干草接了过来:“太子府那边怎么样?”
颜小刀说:“我不是大理寺的也不是刑部的,太子府内我去不了。目前案子还在刑部,王爷想要接手此案,要等明日奏请了陛下,拿下朱批才行。”
何婧英点点头:“如此,便谢过颜捕役了。”
颜小刀笑道:“在雍州我们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一回了,王妃不必跟我如此客气。王妃不必担心,王爷自会救您出去的。”说罢,颜小刀恭敬地拜了拜,才出了牢房。临走时特意跟牢头交代了两句,塞了些银子在牢头手里。牢头自然是将银子揣进怀里,满脸笑着答应了。
颜小刀刚走。对面牢里的黑暗之处,发出几声“哐铛,哐铛”的响声。一个人拖着长长的铁链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嘿,今天倒是好日子,还看到了女人。”
何婧英看了对面那人一眼,那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眼窝也深深地陷了进去,手上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这人似乎已在牢里关了许久了。
那人看着何婧英,对着何婧英怪叫一声,忽然向前一扑,铁链又是“哐啷哐啷”一阵乱响。这人对着何婧英呲着牙,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口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嘶嘶嚯嚯”的响声,模样甚是可怖。
何婧英微微皱了皱眉,仔细地又看了看那人,发现那人倒不是发什么病,大概是被关得太久了,有些疯癫,就是想吓吓她而已。
那人“嘿嘿”一笑:“小丫头,你不怕的?”
何婧英道:“小时候也常有野狗这样对着我呲牙。一般野狗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并不会咬人,只是吓唬吓唬而已。真正要咬人的时候,它是不会有动作的。”
那人听得何婧英如此说,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野狗!哈哈,我不就是一只野狗吗?”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何婧英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
何婧英道:“今日是永明十年,十二月……”说到此处,何婧英忽然愣住了。今日是永明十年十二月初四。正是当初徐婉瑜火烧懿月阁的日子。
自己一直担心的这一天,好歹是来了。自己并没有死,可是一点欣喜也没有。自己没有死,却深陷牢狱,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很好笑,一直以来她竟然不是为了复仇而活,而是为了活着而活。若要复仇那便简单了,她杀了徐婉瑜,再捅上萧子良两刀,然后后事不论。然而她却还要活着,因为萧昭业还没回来。活着原来那么难。
那人看何婧英说着话竟然走了神,不悦道:“小姑娘,今日到底是何日啊?”
何婧英回过神来,恭敬道:“老伯,今日是永明十年十二月初四。”
“哼,永明十年了。”那老伯掐着指头算了算:“总共一千三百九十五天,我都在这里这么久了啊。”
那老伯上下打量了下何婧英,见她穿着不俗,问道:“小丫头,这刑部大牢里关的可是朝廷重犯,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何婧英尴尬地看着老伯不知如何回答。
那老伯戏谑地看了看何婧英:“总不可能是谋逆的大罪吧。”
何婧英更加尴尬了:“呃,可能,也差不多吧。”
那老伯眼里忽然精光一闪:“难道你是什么前朝遗孤,进宫行刺了皇上?”
何婧英摇摇头。
那老伯有些失望:“哦,不是啊,那你可是什么江湖刺客,游侠一列,专程刺杀权贵?”那老伯刚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你穿的这身,江湖游侠可买不起。”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你难道是北朝来的?”
何婧英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那老伯:“老伯,你少看些话本子。”
“那我问你,你可认识这京城里的宗室?”
何婧英道:“也不全认识,就认识几个。”
“不错,不错。”那老伯点点头,又问道:“你可认识豫章王,萧宣俨?”
“略有耳闻。”
那老伯喜道:“你知道他?那他现在如何?可还是朝中大司马?身体可还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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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萧子响
何婧英一愣,犹豫了半晌说道:“豫章王在今年年初薨逝了。”
“死了?!”那老伯整个人僵住,方才那脸上的些许喜色,还未完全褪下,忽然转变为了疯狂的大笑:“哈哈哈,死了,死了好,死了好!还是死了!”忽而那老伯又哭起来,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牢笼:“死了!怎么还是死了!”
何婧英看那老伯状似疯癫,连额头都渗出血来,赶紧劝道:“我听说豫章王是因急病离世的,去时并无多少痛苦。豫章王薨逝后,皇上也对豫章王府多有抚恤,极尽荣宠……”
“呸!假仁假义!”那老伯怒目圆睁,瞪着何婧英:“你倒是很清楚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何婧英怕那老伯又发起疯来,只好实话实说说:“我是南郡王妃。”
老伯眼睛微微一眯:“萧法身的夫人?”
何婧英点点头:“你是……”
“那你也算不得敌人。我告诉你我是谁也无妨,只是你不可告诉第二个人。否则,那便是诛灭阖族的大罪。”那老伯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是萧子响。”
何婧英惊道:“鱼复侯?可你不是三年前就……”
“死了?”萧子响自嘲地笑笑:“鱼复侯?他居然给了我这么一个封号。鱼弗郁兮柏冬日,蛟龙聘兮放远游。哈哈哈,想放我远游?哈哈哈,真是好笑。假仁假义!自欺欺人!”
萧子响原本是齐武帝的第四子,年龄与萧子卿相当,此时应正当壮年。可如今对面牢中那人,看上去竟似已过了花甲之年一般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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