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旧是陈季之过来陪她放风筝。
这次陈季之见了她,没有昨日的疏离和生硬,他甚至寒暄了一句:“公主住在延福殿这些日子里,可习惯吗?”
若是一般的寒暄,赵蘅玉回客气地说习惯。
但赵蘅玉却说道:“不太好,太子不让我去任何地方。”
她抬眼看着陈季之:“季之,太子为什么不让我去别的地方?”
陈季之顿时面色一变,支支吾吾着转换了话题。
赵蘅玉看着陈季之别开脸,哂然一笑,她就知道想从陈季之这里套话,不会这般简单。
赵蘅玉声音细细柔柔地响起:“季之,我们去放风筝。”
陈季之因为赵蘅玉方才的话,今日一直有些警觉,然而赵蘅玉接下来再没有说出任何试探的话,好像真的开始专心致志地放风筝。
陈季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昨夜下了一场雨,延福殿前地势低洼处积了一滩滩的水,赵蘅玉手执风筝线小跑着,不小心踩到了水,脏了鞋袜。
赵蘅玉对陈季之说道:“季之,能否帮我去延福宫取双鞋袜过来?”
陈季之僵着脸说道:“臣送公主回延福殿。”
赵蘅玉摇头:“不,我的风筝好不容易飞了上去。”
她试探着说道:“不如你在这里好好看着风筝,我去去就来。”
陈季之霎时间心里警铃大作,他拧眉想了一下,道:“可以将线系在树上。”
赵蘅玉依旧摇头:“不行,没人看着的话,风筝说不定会坠下来。”
陈季之陷入沉默,他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多余的人。
真是奇怪,昨日徽宁公主还带了两个宫女过来。
两人谈不拢,眼看陷入僵局。
陈季之听见赵蘅玉瓮声瓮气说道:“鞋袜沾湿了,很不舒服,但若你实在为难,我就不要你去了。”
陈季之忽然感到心口涩涩的,仿佛是自己太过强硬,又让赵蘅玉受了委屈一般。
陈季之几乎想要松口,他张嘴道:“臣、臣……”
赵蘅玉一直看着她,一双眼睛小鹿一般,看得他突然紧张,只是他“臣”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答应下来。
赵蘅玉等了许久,陈季之依旧油盐不进,她咬了咬唇:“既如此,我就在这里脱下鞋袜,将脚上的水渍擦干。”
陈季之一惊,他想象了一下这画面,顿时惊得要跳起来:“不可!”
赵蘅玉说:“你走到树那边去,千万别回头,这可事关我的闺誉……”
陈季之还要说什么,赵蘅玉已经半蹲下身,伸出笋尖般的手指,撩开了裙裾,陈季之吓得慌忙别开了眼,急急忙忙走到了树下,背对着赵蘅玉。
他听见赵蘅玉在他身后说:“别回头……”
陈季之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敢动。
赵蘅玉嘟嘟囔囔:“从前都是燕支花钿服侍的,有点难脱……”
陈季之不敢接话,连听也不敢听下去了。
他顾念着赵蘅玉是个娇贵不动手的公主,想着她不会收拾自己,特意多等了一些时间,他一直没有出言催促她。
他对着树站着,心中胡乱地走神想到,这些个时间,就算是缝一双袜子,都该缝好了吧。
他终于问道:“公主?”
没有人作声。
陈季之皱了皱眉,接着问道:“公主,你擦好了吗?”
依旧没有人应答。
陈季之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延福殿前,哪里还有赵蘅玉的影子。
陈季之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完了。
很快,他安慰自己,赵蘅玉在宫里还能逃到哪儿去,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他刚放松了一瞬,忽然间想起了什么。
他拔腿就往长春宫跑去。
从延福殿到长春宫,只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
赵蘅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疯狂的举止。
她为了有机会躲开陈季之,故意踩在脏水里,现在冰冷的鞋袜贴在她的小腿和脚上,她却像一个疯子一般,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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