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低头怔怔看自己的掌心,昨天那黏糊糊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昨日洗了无数遍的手,细嫩的手心都磨得红肿,洗破了皮。
她肌肤娇嫩,小臂上还被戳出了浅浅的红痕。
赵蘅玉不敢再看,闭上眼将手藏进了袖子里。
斐苑娘稍显迷茫,面色不解地望着赵蘅玉。
赵蘅玉掀起车帷,车轮滚滚,车外风雨如晦。
赵蘅玉等人回到行宫,这才知晓行宫已经乱成了一团。
一见赵蘅玉走进殿门,嘉嫔忙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蘅蘅,宫里出了大事,赶快命人收拾东西回宫。”
嘉嫔的手有些冰凉,赵蘅玉心中一沉:“父皇他……”
嘉嫔摇头:“不是你父皇,是太子,今早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当众咳血晕倒,他已然病入膏肓,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听到不是皇帝的坏消息,赵蘅玉稍显松懈,然后她听到太子的事,又吸了一口凉气:“太子哥哥。”
赵蘅玉模糊的梦并没有告诉她赵珣是以何种手段上位,总之那段日子似乎是风雨飘摇。
赵蘅玉本来以为事情不会像梦中那样发展,因为太子地位稳固,魏国公府势力强大,怎会被毫无根基的赵珣撼动?
但现在,太子的咳血之症仿佛是一个不详的征兆。
赵蘅玉不敢多问,沉默又小心地跟着嘉嫔走出了殿外。
今日的汤泉行宫兵荒马乱,不复往日那般轻松愉快,宫人们神色肃穆行急匆匆,赵蘅玉也敛眉垂目,不敢有丝毫松懈。
宫人簇拥之中,她看见皇后面色灰白,她像是霎时间失去了生机,颓然又苍老。
赵珣站在她身后,微微躬身,这本是一个谦卑的姿态,但他气质太过凛冽,莫名让人觉得不安。
经历过边塞的雪雨风霜后,他已然不是深宫里的小皇子了,
而皇后根本看也没看他,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几步之外,秦贵妃盛装站着,她身边的二皇子赵瑁意气风发。
赵蘅玉扶着嘉嫔,手心攥出了细汗。
快要变天了啊。
慈宁宫一片昏暗。
静室里没有一个宫人伺候,只有宫廷里身份最高贵的两个女人。
皇后失神落魄地站着,她两眼迷瞪地看着太后上了三柱香,然后转身对她叹息:“太子……不中用了。”
皇后心头一颤,她快步上前抓住太后的手:“姑母,太子只是受了寒,只是宫里太医没用……太医院那些庸才害怕担责,没有用心诊治,姑母,若是从宫外寻大夫……”
太后忍无可忍打断了她:“闭嘴。”
皇后身子一僵,愣愣掉下泪来。
太后面色沉稳,只是她拨弄佛珠的速度极快,泄露出几分心忧,她沉声道:“你要早日下定决心,太子一旦无常,你该如何?”
皇后嘴唇嗫嚅,张了张嘴,心中的恐惧让她喉咙里发不出半个字的声音。
太后道:“你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太子和老六,老六虽非你亲生,可你也只能选他了。”
皇后嘴唇抖动,半晌她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挑一个年纪更小的,嘉嫔的老十尚不记事,若能……”
“糊涂,”太后又一次打断了她,“你难道准备去母留子?等老十长大后,又是一番糊涂账,何必节外生枝。”
皇后沉默许久,声音发哑地问道:“敢问姑母,您选老六,究竟是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太后面色凝重,她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她是一个风华依旧的美妇人,积年重权,让她有了凛然不可犯的端庄,而现在,她面容上一丝不苟的端庄有了裂痕,她嘴唇颤抖了一下:“哀家是为了魏国公府。”
皇后游魂一般走出了慈宁宫。
走下台阶的时候,她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她身边容长脸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细声劝她:“娘娘,太子殿下并非药石罔效,太后娘娘只是为了稳妥才让娘娘您抬举燕王殿下,娘娘就算答应了她也无妨,等太子殿下好了,一切都好了。”
皇后拍了拍宫女的手,神色怔忪道:“锦月,你说本宫是不是撞到什么邪祟了,近些年来,先是本宫最贴心的巧云没了,然后是宴之下落不明,现在又轮到了太子。”
几年前,巧云因谋害嘉嫔和皇嗣被拖出去处置了,此后才轮到锦月上位。
锦月听罢又是劝道:“太子尚且好好的呢,娘娘不要多思,就是陈世子,或许他眠花宿柳,去哪儿胡闹了吧。”
皇后知道锦月是在宽慰她,但她情愿听这些好话,她笑了:“是啊,都好好的。”
在行宫之时,陈宴之失踪几日后,皇后终于坐不住,才命人细查,就听闻了宫中太子的噩耗,陈宴之的事只能暂且抛在脑后。
坏事一桩接着一桩,皇后已经快要无力应对了。
但她在这个节骨眼下却不能休息,她用力捏着锦月的手,面色发沉:“唤燕王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