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眼睛一酸,也蹲了下来,她为赵蘅玉拉了一下被子,说道:“若公主想歇息,我和花钿这就出去,吩咐宫人轻手轻脚一些。”
她看出来赵蘅玉眼中的崩溃和颓然,她以为赵蘅玉会消极颓靡许久。
然而赵蘅玉强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她道:“传太医来。”
她顿了一会儿,说道:“待会儿再问问太医,开些药补补身子。”
燕支和花钿见她打起了精神,互相望了一眼,都是一喜。
赵蘅玉接着说道:“去小厨房煮一碗白粥。”
燕支忙点点头。
赵蘅玉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燕支正在担心她要将自己折腾病,没想到她开始振作了起来。
延福殿顿时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赵蘅玉看完了大夫,用完白粥,吃了药,她问燕支和花钿:“季之今日过来了么?”
陈季之今早过来了。
今日他没有等赵珣吩咐,自己就来到了延福殿,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等站在延福殿门口时,他想,这不过是一个惯例,不出格。
他知晓赵珣和赵蘅玉大吵了一顿,娇弱的公主身心受了打击,就此一蹶不振,缠绵病榻了两天。
陈季之悄悄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走进屋内,陈季之看见赵蘅玉在做针线。
陈季之从前见过赵蘅玉做的衣裳荷包,那时候他跟在赵珣身边,若赵珣身上有了料子珍贵却针工粗劣的物件,不用想,那一定是徽宁公主亲手做了送给他的。
即使这些东西做得粗糙,陈季之依旧很羡慕,他的姐姐陈敏敏可从来没把他当人看。
陈季之未见赵蘅玉时,只把她当做大姐姐看待,等到第一次见她,他忽然觉得赵蘅玉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伸手帮她一把。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因为这次帮忙,也因为和赵珣的关系,陈季之在心底觉得和赵蘅玉渐渐走近了,尽管他实际上也见不了几回。
在贺兰山的雪夜里,陈季之和赵珣围坐篝火,有一回不知为何提及了赵蘅玉。
篝火摇曳,陈季之说到了徽宁公主因斐文若守孝而不能出阁的事。
赵珣眉宇间阴沉隐约。
陈季之觉得赵珣一定是在怪罪斐文若耽误了他的阿姐。
陈季之想要为赵珣分忧,他一时冲动,想要告诉赵珣,不用担忧,若徽宁公主嫁不出去,他可以娶。
他没来得及说,因为赵珣扔下手中的枯枝,带着雪山的寒意,走进了营帐。
后来,因为赵蘅玉站到了二皇子那边,他认为赵蘅玉背叛了赵珣,对赵蘅玉心生厌恶。
他的厌恶还没消退,就被赵珣叫来陪赵蘅玉放风筝。
却又一次,他看着赵蘅玉虚弱惊惶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悯。
赵蘅玉看见陈季之站在门口不进来,她放下了针线,她亲近地唤他:“季之。”
陈季之回神,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赵蘅玉的跟前。
赵蘅玉吃力地仰头看他,陈季之便矮着身子坐了下来。
赵蘅玉将手上的绣帕递给他看:“四妹妹之前央求我给她绣嫁妆,你看,这绣帕如何?”
陈季之低头去看,藕荷色的蜀锦上绣着一对鸳鸯,几年不见,赵蘅玉的女红好上不少。
陈季之点头:“绣得好。”
赵蘅玉便把绣帕塞进了陈季之的手中,陈季之一愣。
赵蘅玉的手指隔着绣帕,若有若无地轻挠了一下,陈季之知道,那一定是不经意之举,但他免不得心跳了一下。
赵蘅玉说:“这帕子,你替我拿给四妹妹。”
陈季之想要直言拒绝,他将一方鸳鸯帕子拿给素未蒙面的四公主,这成什么样子。
但抬眼看着赵蘅玉苍白的面容,盈盈的眸光,他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他将绣帕塞入袖中,答应着:“好。”
实际上他打定主意,这绣帕他不给四公主也没人会知道,四公主远嫁后,谁会在意一方绣帕。
赵蘅玉笑笑,像是相信了他答应的话。
陈季之莫名心虚起来。
将绣帕送入陈季之手里,赵蘅玉开始问起了四公主的事:“高丽王世子到京了吗?”
陈季之说:“大约还要个四五天。”
赵蘅玉叹了一口气:“四妹妹这些日子,怕是很难过吧,高丽偏僻苦寒之地,就算是做个王后,也没什么意思。我记得皇后原本是想让她嫁给尚书家的公子,那公子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情谊。”
陈季之听赵蘅玉这样说,忍不住想起了斐文若和她,他以为赵蘅玉在自怜,于是说道:“公主不必难过,等斐公子守孝期满,公主可以求殿下将婚事操办了。”
赵蘅玉一怔,而后摇摇头笑了。
赵蘅玉又说回了和亲的事:“和亲高丽的事,皇后也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