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歪头看了他一眼,她虚弱地笑道:“季之,你看我这幅病样子,还能放风筝么?”
陈季之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他解释道:“是太子殿下让臣过来的。”
赵蘅玉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道:“哦,太子殿下。”
陈季之望着赵蘅玉的样子,顿时有些怅然,他静静站了半晌,说道:“臣就不打扰公主歇息了。”
他转身要离开,却是赵蘅玉叫住了他:“季之?”
陈季之回头,赵蘅玉歪着头倚靠着软枕,她低声说道:“我被困在这延福殿,见不了任何人,你能来我很高兴。”
陈季之被赵蘅玉的情绪沾染,他心口闷闷说道:“公主可以和太子殿下谈谈。”
赵蘅玉摇了摇头:“今日我好像连乾清宫也去不得了。”
陈季之想要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蘅玉接着说道:“季之,陪我说说话。”
她吩咐着燕支拿来一个小兀子,放在榻边。
陈季之身子僵硬地坐了下来,他没有直视赵蘅玉,眼睛只管盯着床帐上的银钩,陷入缄默无言。
他和赵蘅玉没有什么能谈的,赵珣之前更是严令他不许和赵蘅玉谈许多事。
赵蘅玉先起了头,她闲闲一笑:“季之,不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如今你言无不尽也没什么关系,为何愁眉苦脸的?”
陈季之明白这一点,可他依旧不敢随意开口,赵蘅玉笑了一下,说道:“那我来说吧,季之,你说若我能逃出延福殿、逃出宫闱,我可以去哪里?”
陈季之叹息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即将为太子殿下所有,公主不应该想着逃,二皇子谋逆一案已经了结,多想无益,公主要想开一点。”
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赵蘅玉却像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执拗地说道:“暹罗安南酷热难耐,往南走多瘴气,不好。
“蒙古部落与大雍征战频频,我这样的身份,若被他们发现了,也不能善终。
“倒是高丽……高丽是大雍的藩国,从前嫁过去的公主无一不是高丽权势赫赫的王后。”
看着赵蘅玉渐渐说得煞有其事,陈季之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她:“公主,别胡思乱想了,太子殿下不会舍得让你和亲去高丽的,他选定了皇后宫里的四公主。”
赵蘅玉指尖一抖,她将手指收紧攥进掌心,她勉力没有露出让人怀疑的神色,她平静问道:“四妹妹和亲高丽?”
她垂下眼睛:“高丽王世子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吧,想来他们是时候出使大雍了。”
陈季之点头:“王世子已经在途中,想来不日就要入京。”
赵蘅玉压抑住多余的情绪,她垂着眸子说道:“我从前答应过四妹妹,她出嫁的时候,我要亲自送她,如今我被困延福殿,怕是不得不食言了……”
她看起来郁郁寡欢,她消沉了半刻,抬起眼睛望着陈季之:“季之,四妹妹出嫁的日子定了的话,可否告诉我一声?就算出不了延福殿,远远望一眼,就算是送了她一回。”
陈季之迟疑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好。”
赵蘅玉终于露出了真情实意的笑容:“多谢你,季之。”
接着又闲聊了一些高丽的风土人情,赵蘅玉看起来渐渐有些困倦,陈季之便起身告辞。
陈季之走出延福殿,李德海老早就在外头等着他。
李德海道:“陈公子,太子殿下有请。”
陈季之便又踏入了南庑房。
赵珣一见他走进来,直截了当问道:“她如何?”
赵珣一直派人紧紧盯着延福殿,得知陈季之和赵蘅玉聊了许久,赵蘅玉这次没有过激举止。
陈季之说道:“公主看起来虚弱得过分,但已经平静下来了。”
赵珣点头:“好。”
陈季之见赵珣没有话要继续问,他迟疑地多望了赵珣一眼,这才退了下去。
南庑房门窗紧闭,赵珣一半面容隐在沉沉的阴影中,浑身寒意凝滞,黑云压城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夜里,赵蘅玉睡不安稳,又一次从浅梦中惊醒,她听见门外传来低低的讲话声。
那声音赵蘅玉不会忘记,那是赵珣。
赵珣低声问延福殿的宫人赵蘅玉今日做了什么,宫人一板一眼极为细致地告诉了他。
赵蘅玉心中一紧。
她以为昨日过后,赵珣不会再来,可他依旧过来了。
她始终挣脱不了这个梦魇。
赵蘅玉双手直打哆嗦,她摸向了软枕底下。
今日她佯装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趁着延福殿宫人不注意,偷偷藏起了一块瓷片,就放在枕头下面。
她在一片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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