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只有寥寥几个宫人,他们看见飞奔而去的赵蘅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得愣愣站在原地。
就是反应过来的,也不敢随意阻拦。
赵蘅玉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他们,她心里只有一件事。
她需要去看一眼长春宫。
赵蘅玉腿脚发软,她几乎扑倒在地。
她怔怔抬头,望着断墙残垣的长春宫。
宫门被烧得焦黑,原本恢弘的宫殿变成了一具空壳。
赵蘅玉心中大震,一下子跪倒在地。
陈季之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神色大变,顾不得别的,他俯身扶起了赵蘅玉。
赵蘅玉掐住了他的胳膊,她用了十足的力气,自己都开始不住地颤抖,她声音发飘,咬牙问道:“嘉嫔和十皇子怎么了?”
陈季之静默了一下,说道:“我送你回延福殿。”
赵蘅玉眼眸泛红,她恨恨道:“我在问你,嘉嫔和十皇子怎么了?”
陈季之抿唇,避开了她的眼睛。
赵蘅玉用力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去,陈季之望着她走去乾清宫,下意识想要去拦,走上了两步,却心绪烦乱地顿了下来。
他拦下赵蘅玉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他略微思忖片刻,决定先去南庑房找上赵珣。
赵蘅玉脚步虚浮踉跄,她一路走到乾清宫,畅通无阻。
赵珣曾吩咐过宫人,赵蘅玉不需通报可随时来乾清宫找他。
宫人惶恐不安地看着延福殿的徽宁公主走来,她鞋袜湿透,裙摆上沾满泥污,她的一袭石榴裙红得像火,她苍白得可怜,像是一丝游魂。
但于这苍白中,她的双颊浮起了不正常的红。
她看上去像是得了怪病。
宫人惊诧到望了动弹,又因为赵珣此前的命令,眼睁睁看着赵蘅玉走进了殿内。
赵蘅玉推门进来,没有看到赵珣。
窗外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暂且将她发烫的头脑吹得冷静了一些,她将颤抖的手指收进袖中,反手合上了门。
等了不知有多久,赵蘅玉听见有人走了过来。
她惊吓般地转身,却见推门走进来的人是黄嬷嬷。
黄嬷嬷看到了她也是一怔,她手上提着食盒,向赵蘅玉行了礼,而后慢慢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
她是来给赵珣送汤的。
她知道赵珣待会儿会回到殿中,这时候将汤送过来,他一来这里就可以取用了。
黄嬷嬷一边合上食盒,一边偷眼仔细地看了赵蘅玉一眼。
之前,她就对赵蘅玉自由出入乾清宫的事有所耳闻。
她进宫这些日子里,总觉得赵珣对赵蘅玉态度暧昧,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旧事,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旧事重演。
黄嬷嬷拎起食盒,对赵蘅玉笑道:“殿下这时候大约是在南庑房见内阁大臣,公主要在这里等他么?”
赵蘅玉略带失神地看向了黄嬷嬷,点了一下头。
黄嬷嬷说道:“殿下应当很快就回,趁着这点时间,奴婢有话要对公主说。”
赵蘅玉心不在焉,却依旧点了点头。
黄嬷嬷绷紧了嘴角,和蔼的面容中带上了一丝严肃,她道:“奴婢以为,公主不应该继续见殿下了。”
赵蘅玉迷茫地偏头看着黄嬷嬷:“什么?”
黄嬷嬷说道:“公主大约不知道,小时候您去过行宫一次,在那里,殿下躲在一旁看了您一眼,却因为这一眼差点丧生,您的母妃兰妃说不想看到殿下,当天夜里,有人来将殿下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是奴婢拼死救下的。”
赵蘅玉怔怔,像是一时间明白不了黄嬷嬷在说什么。
黄嬷嬷没有理会赵蘅玉的反应,继续说道:“殿下那么多年一直恨着您,可他刚一入宫,却偏偏见到了您,偏偏是您将他要到了长春宫。
“这么多年朝夕相对,您对他的每一次好意,对他而言都是深藏于心的折磨,每一次因您而生出的欢喜,都会让他想到那一夜沉入河底的恐慌。
若殿下从未经历过那些,他自可以敬您爱您,可他偏偏不是,恨不能恨、爱不能爱,不可谓不折磨。”
赵蘅玉呆呆看着黄嬷嬷,她眨了一下眼,从迟钝渐渐转为激愤,她胸口起伏:“你在胡说什么?我母妃怎会做出那般的事情!”
黄嬷嬷欠身说道:“公主如今知道了,就是为了公主自己着想,也该就此疏远了殿下,免得伤人伤己。”
赵蘅玉一怔,然后忽而一笑,她看向了黄嬷嬷:“黄夫人是发现了什么吗?既然想要我二人生分,为何不明明白白告诉我,长春宫发生了什么?或许知道了这件事后,我与赵珣会断个彻彻底底。”
黄嬷嬷听罢沉默良久。
她的确想要离间赵蘅玉和赵珣二人,可是她不敢违背赵珣的命令。
赵珣亲口下令,不让任何人告诉赵蘅玉长春宫的事。
赵蘅玉盯着黄嬷嬷,她翕动着嘴唇,声音发颤说道:“是他放火烧了长春宫,母妃和十弟都丧生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