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臂略一用力,将她微微提起,从她身体中退了出来。萧雨歇放下她被他撩起的下裙,将她抱离自己怀中,轻放在睡榻边上,让她坐好。
萧雨歇起身,拿起素娥一早拿来的衣服,穿好,而后又自己束发,戴好玉冠。一切穿戴妥当,萧雨歇在远处的椅子上落座,半个身子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里,他语气平静,好似寻常闲话一般:“我想……一会儿便走。”留着也不知如何相处。
文君心头一颤,不自在的笑笑:“好,陆离会送你出去,之前先去了平阳县的那几个家厮还在,你到平阳后与他们会合,陆离会告诉你他们留下的记号。”
“好!”
文君继续说道:“汇合后,你们直接前往淮阴郡,那里的郡守卢大人与我相熟,一旦出事,他会帮着遮掩。”
“好!”
“等救出兰旌,他会去淮阴郡跟你会合。”
“好!”萧雨歇平静的应下。
该说的已经说完,一时间,两下里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过了片刻,文君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你……”
萧雨歇抬眼望向她,眸中闪过一丝希冀。文君心下自嘲,何必没话找话呢,他终归会走的,文君看着他笑笑:“你多加小心。”
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萧雨歇垂眸,平静回道:“你也是。”
说罢,萧雨歇起身,拿起桌上的剑,沉步往殿门处走去,文君贪恋的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深深的刻在心里。
这一别,再见无期!
萧雨歇走到殿门后,驻足,微微侧身,眼角的余光里,是榻边那抹纤细的身影……他转回身子,拉开沉重的殿门,抬腿跨了出去,紧接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良久,许是衣衫不整的缘故,又许是坐的久的缘故,文君满身都是彻骨的寒意,寒得她难以忍受,那一刻,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刹那间泪如雨下,她蓦然起身,朝着她毕生唯一的温暖,恍惚的追了上去。
她追到殿门边,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无边的长夜……
夜风袭来,她不由得裹紧凌乱的衣衫,指尖触摸到身上他留下的痕迹,只有这尚余的丝丝疼痛,在向她证明着他曾来过!
萧雨歇出了寝宫,走至正殿门外,陆离见到此时出来的萧雨歇,委实一惊,忙问:“侯爷休息好了?”
萧雨歇点点头:“走吧!”
陆离狐疑的望望文君寝宫的方向,侯爷与夫人那般恩爱,侯爷怎么会舍得这么快离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也不好多问,只能按照计划好的路线,带萧雨歇出宫。
陆离平安送萧雨歇出宫,又护送他翻墙出城,从城外密林间,牵出早已藏好的马匹,交给萧雨歇,又将该嘱咐的都嘱咐清楚,行礼道别:“侯爷,保重!”
萧雨歇骑在马上,冲陆离点点头,犹豫片刻,对陆离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陆离受宠若惊,忙道:“侯爷吩咐便是。”
萧雨歇扫一眼昭阳城,目光落回陆离脸上:“等我到淮阴郡,每半月派人回来一趟,还请你,告知我文君的近况,但不能让她知晓。”
陆离知道,侯爷放不下夫人,点头答应:“每月初一十五,酉时过后,侯府交接。”侯府已然没落,但却是个交接消息的好地方。
萧雨歇感激的看看陆离:“多谢!保重!”说罢,萧雨歇最后望一眼文君所在的方向,收回目光,扬鞭,策马离去。
长乐宫内,文君早已止了泪水,素娥服侍文君换了衣衫,正要将残破的衣衫拿去扔了,却听文君叫道:“素娥……”
素娥复又走回来:“夫人吩咐。”
文君身心疲惫,强撑着一股子精神,询问道:“我来问你,我去文府那日,是你去给侯爷递的消息么?”
素娥垂眸,将手中东西放在一边,恭恭敬敬的跪下,毫无否认之意,这件事上,是她愧对夫人和侯爷!
文君见她如此,便知晓了答案,但素娥跟了她多年,她晓得素娥的忠心,于是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再蒙在鼓里。”
素娥向文君一拜,方才起身,说出了那日事情的始末!
文君听完后,神色平静。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遇见了云淩。文君伸手将素娥扶起,她不是不分是非的人,素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担心自己,她没有迁怒素娥的理由,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云淩!
再过些日子,只要寻到机会,宁王就该行动了吧。想着,文君的眸色,渐渐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最后一波虐心的剧情,下次萧氏夫妇相见的时候,会很甜很甜的甜回去。还有些剧情要走,不多,走完,就会再见!
☆、政通人和
自八月十五日云淩继位,已三月有余,寒冬已入。这日晚膳后,云淩终于将这些年南朝的国库账目、军需账目、赋税账目,以及这些年拨款的账目等看完了大半。
云淩眉心紧锁,南朝的实际情形,远比他想想的更加严峻。承德前几年的账目,虽有明显的漏洞,但表面上还算是将账做平了,后几年的便愈发不像话,拨出去的款项用途不明,纳入国库的赋税同一年、同一个地方的,正副本上记录的数据不一样。
军需更不必说,除了昭阳周围的军队还算清晰,驻北大军,南方大军,边境大军的都是一塌糊涂。每一年,大军所需多少没有明确的记录,朝廷拨下去的款项也无后续记录,只知道拨了这么一笔款,至于做了什么,有没有用在刀刃上完全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