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怎么样都比你地位高吧。
第25章
沈初姒从宫中出来以后, 折去街市买了一点儿物件,所以回到仁明巷时,已经天色渐晚, 她挑开帘幔看外面过路的街景之时, 突然想到自己十月初三前来这里的时候。
现在所染风寒皆因那日所起,大概当时的谢容珏也看到了自己当日前来, 只是并不想见到她。
其实也是, 这皆由她的妄念所起。
现在也算是了断了。
沈初姒伸出手接了一点儿雪粒, 却又在这时, 马车颠簸了一下,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随后就停了下来。
驾驶马车的车夫向来极其稳重,理应不当出现这样的失误。
蒲双看了看沈初姒的神色,然后掀开帐幔, 想要查看前面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
车夫在前面露难色, 见到蒲双,连忙凑上前道:“刚刚停得急,可惊扰到了殿下?奴才实在是该死,只是方才实在没有办法——”
他手指抬起,指向了前方不远处, “面前雪地里好似有只黑猫缩在雪上, 旁边都是被薄雪压实的路面, 滑得紧, 这猫又不动弹, 实在是避不过去。这几日不得见血光, 奴才知晓的。”
黑猫在盛京向来都有通灵辟邪的寓意, 车夫这般决断, 也是正常。
蒲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一团黑色的影子缩在雪地上,因为天色已晚,看得不是很清楚,若是不仔细看,还只当是树影落在雪地上。
蒲双退回马车之中,轻声对沈初姒道:“殿下,雪地之中有只猫。”
沈初姒刚刚就听到了车夫所讲,原本垂着的眼睫抬起,“我下去看看。”
蒲双闻言连忙将折在自己臂弯之中的大氅为沈初姒披上,然后提着灯先行下了马车。
菡萏提灯照亮雪地,在不远处的雪地之上,确实蜷缩着一只幼猫,大概只有人的巴掌大,浑身都是黑色的,只身上飘着一点儿雪粒,几乎要融于这样的夜色。
若不是地上的薄雪,躺在寻常的青石板路上根本就看不明晰,恐怕车夫早就已经碾压上去了。
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即便是察觉到有人,这只幼猫也并未霎时间就窜走,而是仍然蜷缩在原地,毛绒绒的耳朵弹了一下,黄绿色的眼瞳闪了闪,抬起头看着沈初姒,极其细微地喵了一声。
沈初姒想,这只幼猫大概同样也是没有家了。
所以才孤零零地蜷缩在雪地之中。
沈初姒略微俯下身,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它,身上披着的大氅落在雪地中,她的手才伸到半空之中,幼猫就眨了眨眼睛,然后吃力地抬起头,用脑袋轻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或许是因为在雪地之中躺了太久,幼猫的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温度,毛上落着的雪融化,有点湿漉漉的。
沈初姒刚刚下马车之时,就让蒲双拿了一块酥饼在手上,她伸手,蒲双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将自己手上的酥饼递给沈初姒。
因为刚刚靠近暖炉,酥饼上面还沾着一点儿热气,沈初姒仔细将酥饼掰碎,俯着身一点一点地喂着面前的这只幼猫。
幼猫先是嗅了嗅,然后动作很小地咬着沈初姒手中的酥饼,大概是很饿,它虽然吃得很困难,却又一直没有停。
天上仍在下雪,连带着沈初姒的发梢都沾着一点儿雪,她身着缟素,面上也并无一丝一毫的妆点,漆黑的发中点了一支素花,未束起的发就这么垂在身侧。
却无人注意到,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暗处,正停着一辆马车。
白蔹之前自然是认出那是公主的马车,他不敢贸然上前,只得停在原地,低声询问谢容珏现在应当如何之时,身后并未传来一点声响。
世子现在,应当是并不想遇上殿下的。
白蔹心想。
殿下生来备受偏爱,对待别人也是这样,而世子和殿下却又截然不同,背道相驰,大抵就是因此,这两人并不适合。
所以才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只是现在为什么又不走,而是一直停在原地,白蔹却想不明白。
马车之中,谢容珏看着沈初姒此时俯身喂着幼猫,淡黄色的光晕照在她的身上,柔顺似锦缎般的发倾泻而下,即便是身姿孱弱,也依然脊背挺直。
大概是先帝将她教养得极好,所以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未见这位殿下丧失悯弱之心。
他突然想起自己今日到底为什么要在宫阙之中拦住沈初姒。
其实,他起先确实不想打扰到沈初姒和林霁,所以他只是视线掠过他们二人,连脚下都未停留片刻。
既然是和离,那么往后自然也当是并无关联。
无论这位殿下想另嫁何人,往后都当和他没有关系。
只是他在前往乾清殿之时,想到了今日,是圣上宾天的日子,而今日崔绣莹在镇国公府中所说的话,又分明是在沈初姒的心口撒盐。
其实谢容珏很少考虑到别人的想法,往日里即便是花娘在他面前哭得再如何伤心,他也从未动过一丝恻隐之心,可是那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应当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折返回宫门的必经之处。
所幸这位殿下到底也并未如何,对待他的态度温和而疏离。
谢容珏此时一手挑开帘幔,另一只手在窗边撑着自己的脸侧,一直看着沈初姒抬手将那只幼猫抱入怀中,手指摩挲了下自己的脸侧,才放下帐幔。
白蔹听到谢容珏不含情绪的声音,“回府吧。”
镇国公府此时灯火不盛,圣上宾天,京中的世家大族这几日都不得张扬行事,以往热闹的府前现在只空落落挂了两盏素灯。
崔绣莹在自己的房中走来走去,面色说不上是好,末了才问坐在一旁的镇国公谢玄道:“这圣上才刚刚宾天,九公主就与容珏和离,这日后,少不得说镇国公府趋炎附势,见公主失势就当即和离了去。”
崔绣莹忧心忡忡,饮了一口热茶勉强纾解心神,“旁的倒也无妨,就算是有些嘴碎的人也不掀不起什么大浪。只是日后为容珏说亲,选些对他日后入仕有裨益的亲家,有些人会思虑到此事,多少会有些隐患在。”
“等到丧期这三月过去,”谢玄只嗤笑了声,“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位落魄公主,天下换了新主,只怕现在巴结太子还来不及,现下和离虽说是仓促了些,但是此事也是必然,容珏迟早要娶家世显赫的贵女,哪里愿意做平妻的,所以这和离早些晚些都没有什么所谓,即便是有人说镇国公府趋炎附势,又有何人敢在我面前嚼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