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新不敢不坐。坐在静缘师太的面前就是坐在陆波头颅的面前。钱世新一句废话没有,端正坐下了。
静缘师太看着钱世新,面无表情,道:“他是个颇机灵的,我追踪了他两日才将他擒下。”
钱世新觉得这种夸奖陆波该不会欢喜。算算日子,静缘师太该是在陆波出城打探卢正追捕安若晨状况时截得他。她让陆波回不得城,还杀光了他领的那些手下吗?
“确是费了番工夫。他们人多,且在山里头躲藏逃窜,不易找到。”静缘师太淡淡说着,仿佛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两日追击算不上什么。“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若想杀谁,便一定能杀掉,除非我死了。”
钱世新没吭声,他猜静缘师太这次并不想杀他,不然也不会与他费这些工夫说话。
果然,静缘师太这般道:“我有几个要求。”
钱世新指尖戳进掌心,掩住紧张,他等着静缘师太往下说,可静缘师太只冷冷盯着他。于是钱世新清了清嗓子,回道:“师太请说。”
静缘这才开口:“第一,不许动安家四丫头一根汗毛。撤回搜捕令,让你那些官兵衙差不许再找她。也要管好你那禽|兽爹,他碰了安若芳一根指头,我便砍你两根指头。”
钱世新道:“我爹在牢里,自然做不得什么。寻找安四姑娘,也是给她家人一个交代,想让他们全家团聚。”
“别解释,别狡辩,我没耐心。你只管应好或不好。”
“好。”钱世新赶紧应。
“第二,告诉我安若芳她娘是怎么死的。”
钱世新愣了愣,这要求是何意?
“别说谎,别解释,别拖延。”静缘冷道。
钱世新赶紧将段氏想毒害安之甫结果安之甫一怒之下杀掉段氏的事说了。这可没有说谎。只是这事之前他想软禁控制段氏引出安若芳和静缘师太的心思,就不必提了。
静缘也没再问,似乎她真的只想知道段氏的死因,别的毫不在意。钱世新的心稍稍安定。这姑子爱杀人,但也许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
“第三。”静缘师太道:“你要替我查一件事。”
“何事?”
“我女儿,六年前死了。辉王知道真相。你见到他时,问问他,我女儿被劫持的事,究竟是如何的。”
钱世新道:“我从未见过辉王,如何问?”
“你帮他成就□□大业,日后自然会见面。庆功行赏,举杯同贺,难道不是机会?再者说,就算见不到辉王,你也可以想办法从其他的途径查查。我给你半年时间,查不到,你就死。”
钱世新忙道:“这没头没尾的事,你也与我说清楚,不然我毫无线索,如何查。”
“怎地没头没尾?唐轩不是将我的事告诉了你,让你想办法将我处置了吗?”
“这又是从何说起……”钱世新话还未说完,静缘师太却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莫说谎!再敢对我胡扯我就立时杀了你!”
桌子被拍得一震,陆波的人头被拍得飞起,撞到墙边的柜子又摔到了地上。钱世新脸色惨白,顿时不敢说话。
静缘师太盯着他,道:“我从前不爱过问别人的事,我也不喜管那闲事。但我如今发现,凡事还是多问几句的好。所以我杀陆波之前,一点点剁了他,让他告诉我许多事。你嘱咐过他的,我都知道。”
钱世新垂目不语,所以方才这姑子问他段氏怎么死的,难道也是想测测他有没有说谎吗?
“陆波是你的左膀右臂,我先断你一臂,以示警戒。你莫要与我耍花样。我不管你旁的,但你都去查我女儿之死的真相。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自然能想到办法。半年之内,若查不出来,我便来杀你。你可以躲,可以找高手护你,但我发誓,有生之年,必取你人头。”
钱世新咬咬牙,道:“师太若是怀疑谁,杀了便是。宁错一百,不漏一个,这般师太才能真正放心不是吗?我若告诉师太什么,师太不信,那我又如何?”
“那就想法让我信。我不信你,自然是你的错。”
钱世新被噎得。
“杀人容易,怀疑谁便杀谁,这又何难?我杀了。我杀了黄力强全家老小全府上下,但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也许我根本没有得到真相。想知道真相竟比杀人还难。”静缘师太的手在桌上握成拳。钱世新盯着那拳头,后背冷汗已出。他想起唐轩与他说的话,这屠夫是头猛虎,用好了,天下无敌,用不好,引火烧身。
钱世新道:“我查便是。但我若需要求证线索或是告诉师太什么消息,如何联络?”
“在顶松坡观景亭的四个角上挂上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