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权于是交到她手里。
她也同意了。
答应早早结婚并不完全因为江开,也因为她想搬出盛家,脱离母亲的掌控。
当然,江开是必要前提。
转眼时间过去快两年,总体来说,盛悉风的婚姻还算舒心,富足的生活,完全不亚于亲生父母的公婆,没有鸡毛蒜皮和家长里短。
以及,她是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结婚的。
有人说过,光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就已经是上上签。
她用一晚上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否真的决定要结束这段婚姻,仅仅因为江开的结婚理由。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其实不需要那么严格,谁都有私心和阴暗面,没有谁可以在阳光下清清白白、一尘不染。
人们都说,婚姻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才是最聪明的。
当天光破晓,她还是决定离开。
因为他是江开,所以在他面前,她不是圆滑的大人,她要永远当小孩,黑白分明,锱铢必较。
你要么喜欢我,要么不喜欢我。
我不能当你不想背负的累赘。
*
“我要离婚。”
随着说出自己的诉求,盛悉风一瞬间如释重负。
江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说教的语气,和发现被她轧车后的反应差不多,不是日常的拌嘴模式,而是站在长她三岁的兄长台阶之上,像教育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跟你妈吵架,就跑来迁怒我?莫名其妙。”
他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
这种态度是盛悉风泪失禁体质的天敌。
每次别人这么跟她说话,特别是他,她总忍不住要哭。
也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太想体体面面地跟他告别了,这一次她竟然克服了生理反应,喉头没有泛起猩甜,眼角也没有湿润。
哪怕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是预想中最容易失控的部分,她依然做到了声线平稳,面带微笑中带那么一丝阴阳怪气,“我居然有资格跟你的梦想平起平坐,当做交易。真是荣幸。”
“……”
江开答应娶盛悉风的理由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但也不是值得到处宣扬的光荣事迹,他没有特意跟盛悉风说过,以为她能猜到,因为他事业正式启步就在确认婚约那会。
如今看来,她事先似乎并不知情。
他不傻,一下就猜到她昨晚应该听到他和父亲的争吵了。
但如果说,她因为这个就跟他提离婚,他没法理解她的逻辑。
总不至于因为那段【“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意,你就敢离婚?”“你可以试试。”】,傻子都知道只是气话吧。
“我那时候也只是想摆脱我妈,才答应跟你结婚的。”见他不言,她理解他的担忧,主动承诺,“所以你放心,离婚的事情我肯定也会瞒着,至少在你比完f1之前。”
“……”
妈的,不问了。
搞的他多舍不得似的。
爱离不离,本来也没多想娶。
“可以。”“用不着用无条件的要求。”“我又不可能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苏轼《儋耳》
第32章
等江开洗漱的时间里,盛悉风站在窗前,漫无目的看着前院的风光,于知南是很喜欢倒腾花花草草的人,对花艺很有研究,江家的院子里种满了各处搜罗来的树植花卉。
因为盛悉风嫁给江开,于知南专门在院子里江开的卧室正对下去的地方圈了一块心形的地,用来种植玫瑰花。
他们很少回江家住,但江开卧室楼下的这枚爱心常年花开不败,而且花样百出,隔段时间就会换新,就为了他们极偶尔住下的时候,拉开窗帘就能收到花海的祝福。
最近种的是假日公主和海洋之歌,香槟色和浅紫色的花朵渡着阳光金色的边,当微风拂过,千朵玫瑰交相摇曳,隔着窗向她颔首致意。
盛悉风今天一直处在杀疯了的状态里,谁让她不高兴她就让谁不高兴,推翻母亲22年的镇压,和喜欢了半辈子的人提出离婚,她心硬如铁,只想照顾自己的情绪。
只有这片花海,微微刺痛了她。
她别开眼,不再去看。
浴室水停,不一会江开穿戴整齐出来。
他眉目冷淡,看都不看她一眼,也不和她交流,兀自在房间里整理东西。
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爽,而且是针对她。
如果是以前,盛悉风会想他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跟她离婚。
但她现在不想知道了。
她已经选择和这些年所有喜欢或不喜欢的证据同归于尽。
“你去找一下你的户口本吧。”她心平气和地说,“需要我配合帮你偷吗?”
江开面无表情地暼她一眼,不搭腔,拿上手机率先离开。
盛悉风跟在他身后走,户口本这么重要的东西理应在他父母房里,但他路过主卧目不斜视,直接下楼。
她忍了忍,没有多问。
婚都要离了,她才不想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而且他现在就是要发他那点莫名其妙的邪火,问了他也不会理她的。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见着于知南了居然直接上去问:“妈妈,我们家户口本呢?”
惊得她差点飙脏话。
即便不考虑家长们的接受能力,现在也绝对不是公开的时候,否则家长介入,这婚根本别想离。
于知南听了也很迷惑:“怎么了,你要户口本干什么?”
“我身份证掉了,要去补办。”江开张嘴即来。
“你这孩子,成天丢三落四的。”于知南不疑有他,“你等会,我去给你拿。”
“……”盛悉风无语望天。
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做贼似的到父母房间翻找半天,最后还要小心翼翼恢复作案现场。
好在盛拓疼她,保险柜密码就用的她生日,她这才成功把户口本偷出来。
拿到户口本,二人驾车回岛湾十八号拿结婚证,前一天都开了车过来,回去也是分开回。
江开车开得飞快,霸道地穿梭在车流里,不一会就甩脱了盛悉风。
不知是不是年关将至的缘故,感情破裂的夫妻都想早点把糟心事落实,以免拖到来年,最近申请离婚的人很多。
盛悉风预约的号子还是抢的,当天最后一个名额。
为时尚早,二人零交流,各自回了房间,收拾行李。
离婚是大事,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利益牵扯太多,但谁也没提这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结婚前他们都没坐下来约法三章。
到了时间,又是分头带着行李,打车前往民政局。
离婚办事处的阿姨翻开二人的结婚证,一会看人,一会看证,来回看了几遍,露出个惋惜的表情:“结婚还不到两年,就过不下去啦?”
很明显,热心的阿姨打算给小夫妻来个劝和不劝分。
往常碰到棘手的情况,盛悉风都会心安理得当自己隐形人,由江开出面解决,但她今天不想躲在他背后了,就主动接过烫手山芋,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前推一些,示意阿姨看:“对,我们还要赶飞机,麻烦稍微快一点。”
言下之意:我们没时间听劝。
“什么事情能比婚姻大事还重要。”阿姨才不管他们有事没事,“有孩子没?”
“没有。”
阿姨:“离婚理由?”
盛悉风的回答不是“感情破灭”,而是说:“没有感情。”
除了江开,在场没有人听出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感情破灭至少有过感情。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民政局都会进行劝和流程,能挽留一对是一对,工作人员见惯了千奇百怪的离婚理由,在他们这批上了年纪的人看来,大部分压根都不叫个事,也不知道年轻人在矫情些什么。
若是家暴出轨也就算了,像这种所谓的感情破灭,纯属没事找事。
每当劝回一对,阿姨就很有成就感。
俩人外形出众,加上是今天最后一对申请离婚的夫妻,在场几个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上了。
“等你们老了,你们就会发现,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每个人都有缺点,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摩擦啦?都是你包容我,我包容你。”
“而且你们两个都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感情了呢?看着这么帅的老公,这么美丽的老婆,应该非常恩爱才对啊,生个孩子不管像爹还是像妈,肯定都可爱死了。”
……
“不好意思,不用再劝了。”盛悉风面露倦怠,已经有些压不住不耐的情绪,“我们真的决定好了。”
她这个态度,阿姨只得遗憾地摇摇头,目光掠过一旁全程黑着脸保持沉默的江开,她尤不甘心:“小伙子,你怎么都不说话,你是自愿离婚的吗?离婚是要双方同意的,你有什么意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说。”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江开身上。
江开置若罔闻地静坐,过了两秒,才侧眸去看盛悉风。
她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