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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噎住的小太监摸了摸后颈,“那还不是因为芫姑姑太会唬人……”
长岁宫比容华殿要小些,可打点的却比容华殿要端庄许多,长廊上缠着的垂藤四季葱郁,每片枝叶上都铺陈着松散的积雪。
钟芫绕过长廊时又遇着迎面而来的南贵妃。
今日南贵妃眉目间有些愁绪,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垂首站着钟芫便带着婢子匆匆走过了。
待贵妃走远后,钟芫才进了太妃的寝宫。
此时姜太妃正在品茶,见钟芫这么快进来便问道。
“碰见贵妃了?”
钟芫闻言点了点头,她上前摸了摸茶壶,发觉有些凉了,便又放到炉上重新温着。
“婢子来的时候看见陛下带着宗人府的匡大人了,还有那两位宗正。”
太妃闻言似乎也不意外,她把钟芫拉到身边坐着,然后把自己近来刚绣的披肩给她戴上,“南襄方才还想来套我口风呢,这事啊我看还得争一段子……”
钟芫闻言笑了笑,她看着太妃亲手绣的披肩,微微垂下头。
“太妃对婢子如此好,婢子都不知怎么报答了。”
姜太妃闻言却是无奈的摇摇头,“我现在都是皇帝的母妃了,还需你一个小丫头报答什么,你啊,就是会想太多。”
说着太妃又抬手理了理钟芫额前的碎发,“人老了,总在想过去的事,有时候我就想,当时若不是有你在,我与玉儿说不定也活不到现在……”
姜太妃说得随意,钟芫却立刻恭敬起来。
“婢子做的都是应该的,是陛下和太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往日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太妃只需安心享福便是,说不定明年开春还能抱上孙子呢……”
提起这个姜太妃便有些无奈,“你这一说,这玉儿也是,宫里美人这么多,怎么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
钟芫听着也只是笑笑,陛下和宫妃的那些事,便是她也不敢乱说什么。
想到明日便是除夕,姜太妃便对钟芫道,“等到明日宫里那些规矩便来了,又是祭祖又是拜天的,不如趁着今日我们自家人一起坐下吃个饭,就当提前过个年。”
钟芫轻轻摩挲了下肩上的披肩,随即便笑着回道,“好,婢子这就去请陛下。”
今日艳阳高照,是个好天,钟芫回到荣华殿的时候,见容总管还站在殿外便上前询问道。
“陛下可在?”
容贞一听便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宫殿内,然后缓步走了下来,“还在吵呢,我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你若有什么事先告诉我,等人散了,老奴再进去通传便是。”
钟芫望了眼大殿,然后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容总管了,其实也不是急事,只是太妃娘娘请陛下晚间去她那里用膳。”
容贞闻言点了点头,“行,我知晓了。”
待传完了话,钟芫便又离了荣华殿。
眼下刚过申时,日头还大,钟芫独自穿过金水桥,然后往魏宫西首宫门走去。
守门的侍卫见来的是钟芫,似乎也不意外,他笑眯眯的望着如今深得恩宠的大宫女,“今年也来等吗?”
钟芫听着,浅笑着点了点头。
“霍大哥今年也不回老家吗?”
守卫没想到钟芫还记得自己名字,便憨笑着回道,“不回了,年初便把妻儿老母都接到了都城,以后便都不回去了。”
钟芫点了点头,然后拢着衣袖望向宫门外。
魏宫的四个宫门,宣武门走皇族,朱雀门走文武百官,正北门去奉先殿祭拜天祖,而这西首宫门便是当初钟芫进宫时走的门。
此时正门紧闭,只有侧边的一道小门开着,钟芫透过这小门歪头看着外面来回巡视的禁军,她的目光隐约有几分期许,可一直等到日头将落,宫外还是只有这些往来巡逻的禁军。
旁的守卫不明所以,便悄悄询问霍越这宫女到底在等什么。
霍越看了眼钟芫,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他把凑过来的同僚推开,然后不耐道,“行了,不该你们管的以后少管!”
被推开的守卫却不依不饶,“这般痴守,定然是心上人了……”
几人闻言顿时哄笑,正在此时宫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钟芫眼眸亮了凉,她抬眸看过去,却见一身戎装的男子从这道偏门缓步而入。
男人举了举大魏都统的腰牌,守卫便立刻躬身退到一边。
此时钟芫还伸头望着,男人刚一进宫门便与女子的视线撞到一处,不过他并未停留,收回视线后便径直朝宫中赶去了。
钟芫看了眼男人离去的方向,估摸着应该还是荣华殿。
第8章
◎还不过来◎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守门的侍卫也要准备轮值,霍越看了眼还在等待的钟芫,皱了下眉上前劝道。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宫去,若是真的有人来,我定会派人去告诉你。”
钟芫似乎还是有些
', ' ')('不愿,可她看了眼天色还是对霍越笑道,“那便有劳霍大哥了。”
女子说罢便转身往宫里走去,等她走远,一旁的守卫便不死心地朝霍越继续问道,“这人都走了,快说这姑娘到底等的是谁?”
霍越瞧了眼对面站着的同僚,抿了抿双唇无奈道,“你们这些憨货就知道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城门的守卫年年都会换人,而霍越却是个例外,他本是魏都十六卫统军府的副都卫史,只因五年前总都卫史陆远与宫妃私通被察,陛下一怒之下直接罢了整个十六卫统军府,至于霍越也因此事被牵连,如今才沦落到宫中守门。
而他刚来这西首宫门的第一年,便认识了钟芫。
那会的钟芫在霍越眼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只是听旁人说这是大殿下身边的婢子才多注意了些,而就是这么个小丫头,竟敢一个人来宫门处口口声声说道她的爹娘会在今年除夕时接她回家。
亏了那时守着宫门的是霍越,若是换个没耐心的,早上报了内务府,说不定隔日钟芫就会从魏宫里彻底消失。
想着霍越竟也有几分嗟叹,那时的小丫头固执的在宫门处蹲守了一天一夜,还是大殿下来把人敲晕了带回去。
后来每年这个时候,钟芫都会来,只是次数多了之后便没有开始时那般动静了,许多时候她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宫门处张望着。
一晃五年过去,霍越早已习惯了看守宫门的日子,也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过来张望的钟芫。
只是他没想到当初大胆乱来的丫头,如今也亭亭玉立沉稳端庄了起来。
“……所以哪有你们想的那些,一个个脑子里没点好货!”
对面的侍卫听着却摇头道,“这进了宫的婢子哪里还有什么爹娘啊,这姑娘未免也太执迷不悟……”
霍越闻言也笑了笑,没有接话。
入暮之后,魏都却在华灯映照下显得愈加繁华,可惜一墙之隔,钟芫见不到外面的热闹。
刺骨寒风吹的人只想躲藏,钟芫隐约听见宫苑外传来了远处的鞭炮声,便停下了脚步,直到那鞭炮消匿了去,才匆匆往荣华殿赶去。
此时的魏宫已然是灯火通明,容贞见了钟芫,却是苦着脸朝她又摇了摇头。
看来陛下今日是赶不上太妃娘娘的晚膳了。
钟芫想着微微叹息,她拢了拢衣袖上前问候道,“容总管受罪了,这大冷天的却要当值。”
容贞听着却叹了声,“都是奴才,哪里有什么受罪的,只要主子安好一切便是。”
天色昏暗,微微垂首的钟芫让人看不清神情,只听她清柔温浅的嗓音缓缓道,“容总管说的是,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毕竟您年岁也大了……”
容总管听着宽慰的笑了笑,“唉,年纪大了就喜欢操劳罢了……”说着容贞又看了眼天色,“都这个时候了,太妃娘娘估计在惦记了,你也快去伺候吧。”
钟芫点了点头,便离了荣华殿。
此时姜太妃正坐在宫里准备晚膳,可等到天黑却只见了钟芫一个人。
“怎么,他们还在商议?”
钟芫苦笑了下,“毕竟是事关皇后之位……”
自立朝以来,因后威兴而外戚掌政便是常有之事,所以这皇后之位必然是会引来一番争抢。
姜太妃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却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就我们娘俩吧,我熬了血鸽汤,你这孩子前两日气色差的紧,待会多喝点补补身子。”
钟芫闻言便恭顺的做到桌前,此时宫婢进来点上了火炉,没一会屋中便温暖了起来。
待用完膳,姜太妃便与钟芫说着她年幼的时候事,其实太妃过去的事她已经与钟芫说了很多遍,但钟芫还是安静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太妃便这么一边说着一边睡了过去。
钟芫打开门唤了两个婢子进来一起把太妃娘娘扶到塌上休息,等把太妃娘娘安顿好,钟芫才离了太岁宫,不过走的时候却把那盅血鸽汤一起端走了。
今夜月色氤氲,整个魏宫全靠灯火照亮,钟芫一个人走在宫苑道上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响,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又听一道剧烈的爆裂声在头顶响起。
她怔怔地抬头,只见穹顶之上,四散的烟火如星。
“放烟火了……”
远处传来宫婢的欢喜的声音。
“是啊,今年竟这么早便开始放了,真好看……”
接二连三的爆裂声响起,宫人们都欢喜的仰头张望,刚刚睡着的太妃娘娘被这声音吵醒,她打开窗户朝外看了看,没一会便摇着头重新躺会了床榻。
钟芫抱着汤盅仰首看着,直到声音停歇,烟火散尽,天幕上只剩几道飘白的印记。
“喜欢吗?”
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钟芫才愣了下,才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陛下,她僵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箫成玉一如即往的神情淡漠。
他瞥了眼她
', ' ')('怀中的汤盅,然后望了眼太岁宫的方向。
“娘睡了吗?”
钟芫眨了下眼,然后几步走到箫成玉身边,“太妃娘娘等了许久,但是陛下一直未来这才经不住熬睡了过去。”
箫成玉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往回走去。
几个侍卫站在陛下身后,见陛下走了随即也跟了上去,可没一会箫成玉却又停下脚步,他瞧着还呆呆杵在后面的钟芫,微微叹了口气。
“还不过来。”
男人的声音清冷低哑,钟芫闻言立即小跑追上,夜风有些大,吹得脸上微痛,她看着陛下玄色的龙袍微微翻动着,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箫成玉就站在不远处等着,直到她赶到了,才抬步离去。
明日便是除夕,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冷宫里为炭火发愁,如今他们却成了这个宫殿的主人。
当然这并不包括钟芫。
等回到荣华殿的时候,钟芫摸了摸冻红的鼻尖等着陛下遣散,却不想自己一时不备怀里的鸽汤却被箫成玉抢了去。
陛下抬手便将钟芫没舍得喝的鸽汤递到了身后的侍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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