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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赵氏的夫家姓柳,老爹是御史台的,还是赵群玉的门生,说起来赵群玉这老狐狸对小孙女还真是真心疼爱啊,为了怕她嫁过去受欺负,还给找了自己学生的儿子。”
“不过小两口感情好像也不怎么样,新婚刚一个月,丈夫就夜不归宿,小赵氏带着人上乐坊捉人,还真捉到丈夫在竹林后边跟一个小娘子卿卿我我,男的看见小赵氏,非但不心虚,还将那小娘子护在身后,信誓旦旦说两人是真心相爱,希望小赵氏能成全他们,让自己纳妾。”
刘复讲起这种八卦传闻,简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公主也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那小赵氏答应了吗?”
刘复诡谲一笑,还卖关子:“殿下猜呢?”
公主道:“小赵氏有个万分疼爱自己的祖父,又是家中幼女,想必是不可能答应的吧?”
刘复笑嘻嘻:“猜错了,那小赵氏当场就将舞姬领回去,逼着柳筠天天去舞姬那里,还让人去旁观偷窥,将两人情态画下来送给柳筠,分发亲朋,柳筠快被折磨疯了,去给他爹说想休妻,被他爹骂了一顿。”
公主大开眼界:“这位小赵氏真是别出心裁!”
刘复乐不可支:“可不是么,因为这事,柳筠小半个月没敢出门,怕丢人,在我离京前,这两口子还在闹呢!”
公主:“这柳筠是否得罪过刘侯?”
刘复的幸灾乐祸只差写在脸上了。
“那倒也没有,我只是瞧不上那小子的做派,成天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仗着老爹是御史,就自恃清高,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还不是照样要依附赵群玉!”刘复道,“柳家自称是河东柳氏,可谁都知道,本宗的柳氏早就南下了,如今这支也是旁宗里的旁出,他就拿着柳氏的名号到处招摇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复挂了个闲职,平日里正事不干,对这些事情却是信手拈来,连别人家午饭多用了两勺,他估计都能打听到。
“还有一件事,说起来更可乐了。陛下身边有位崔妃,还未生育儿女,她便让娘家过年去观音禅寺抢一炷头香,谁知严妃娘家也正好过去上香,两家人为了争头炷香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官司闹到天子面前,陛下头疼不已。”
公主道:“严妃为陛下诞下一双儿女,又得爱重,这崔妃娘家能把官司打到陛下面前,想必出身也不凡吧?”
刘复笑道:“殿下慧眼,那崔妃正是出身清河崔氏。”
公主懂了。
一边是新贵,一边是高门。
这哪里是两个妃子争宠,分明是两派势力在争脸面。
“那后来呢,谁输谁赢了?”
刘复道:“要说赢,那可能还是崔氏小胜一筹。因为陛下虽然两边都训斥一番,但据说事后严妃娘家人上门去给崔氏赔礼了。”
公主望向陆惟。
陆惟放下茶杯,点点头:“崔氏除了有人在朝为官,族中还有当世知名的大儒崔易辙,连赵群玉也礼让三分,严妃家人倚仗严妃发家,再嚣张也有限。”
刘复轻轻一拍大腿:“四郎这话说得不错,严妃祖父那一辈,是在长安开烧饼铺子的,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小有家资,又有个美貌女儿,方才能为其运作,让她入了陛下的眼!”
三人聊些京城风闻逸事,在刘复天马行空的话题下,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很快到了掌灯时分。
刘复是个话痨,自打出京就憋得慌,陆惟不跟他聊这些,他又找不到别人聊,现在终于在公主这里一吐为快,就算看见外头天黑了,也还意犹未尽。
但他不得不起身告辞,依依不舍。
“今日多谢殿下款待,天色已晚,不便叨扰,这就先告辞了。”
公主将两人送至门口,却单独喊住陆惟。
“刘侯慢走,陆少卿请留步。”
刘复看见陆惟表情毫不意外,心想他跟公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但刘复也不好追问,只能酸溜溜又哀怨地看了陆惟好几眼。
后者双目注视公主,压根就没看他。
刘复:……更气了。
雨落风至都退下了,内室只有陆惟与公主二人。
公主也未废话,直接就把手边的信件递过去。
陆惟看得很快,几乎一目十行,但上面一字一句都记住了。
他难得脸色凝重。
“臣记得,殿下上回说过,沈源派人请殿下里应外合,只有口信,没有书信。”
“不错。”
“那这封信是?”
公主笑吟吟,理直气壮:“当时我们俩刚刚认识,我也不知你行事如何,为谁办事,怎敢贸然将这封信交给你。若你反手给我扣个罪名,那我岂不是冤死了?但上次你给了我那份名单,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信是以沈源的口吻写的。
上面说,柔然大利可汗刚死,柔然现在三方势力争夺不休,都想当上新可汗,正是中原出兵的好时机
', ' ')(',请公主在柔然配合策应,关键时刻帮忙制住敕弥可汗,扶持阿拔夺位,并大败震慑柔然,可为朝廷平定数十年的边疆。
但是沈源的策略没有经过朝廷许可,当时属于私自做主,私自出兵,是大罪。
这封信如果属实,它就是沈源定罪的铁证,不管沈源死因是否有蹊跷,案子基本可以了结,陆惟不必再追查下去了。
“沈源对局势判断很准确,当时三方争势,敕弥最强,阿拔最弱,而我与阿拔结盟,共同对抗敕弥。柔然人游牧为生,不像中原人那样定居,朝廷大军打过来,他们打不过,就会四散而跑,所以想要彻底消灭柔然是不现实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沈源信上说的,扶持弱者,消灭强者,可保边境几十年的太平。但是——”
公主话锋一转。
“这封信有个破绽。信上措辞谨慎谦虚,处处留白,不像沈源一贯的风格。”
陆惟:“殿下的意思,是沈源为人很狂傲?”
公主:“当年沈源和李闻鹊二人奉命送我出塞,李闻鹊曾送我猎物,我始终记得这份善意。都说李闻鹊孤傲,沈源比李闻鹊还要傲,他怕朝廷御史非议他与柔然人往来,连一点嫌疑都不肯沾,自然也不肯与我说太多话了。”
陆惟点头:“确实自视甚高,还很狂傲。”
公主:“那么有了这封信,这件事就很简单了,这封信措辞与沈源为人截然不同,肯定不是他亲手写的,要么是幕僚代劳,要么是旁人假冒。”
陆惟从善如流:“如果是旁人假冒,那沈源生前的供词就没说谎,确实幕后另有其人在作祟。如果是幕僚代笔,那就循着幕僚去找线索,说不定另有发现。”
公主拍手:“世人都说陆少卿断案如神,果然一席话都能令人醍醐灌顶!”
陆惟:“公主慧心聪颖,也是世间少有。”
两个人假惺惺互吹一波。
陆惟问:“这么说,殿下之前就曾查过那个幕僚了?”
二人既然合作,公主也不卖关子,痛痛快快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我收到信件之后,虽然觉得可疑,但彼时柔然内乱,诸事繁杂,我的确也没有精力去顾及此事。直到沈源被问罪之后,我才派人去查,发现沈源身边的确有一个名叫许福的幕僚,在沈源被捕上京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陆惟:“不错,沈源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在许福之前,还有过几个幕僚,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都请辞了。只有这个许福,待的时间最长。据沈源的家人说,这许福乃是江州人,因家中被洪涝所淹,全家死绝,只身一人逃难到了长安,投靠朋友,又被人介绍给沈源的。”
公主:“他投靠的朋友是?”
“那人已经死了。”陆惟道。
她注意到的问题,陆惟果然也注意到了。
“这么巧?”公主蹙眉。
陆惟:“他朋友是个小吏,当年卷入刑部贪墨案,斩首示众,明面上看,与许福没有关系。许福是跟了沈源最久的幕僚,沈家人对许福印象深刻,说许福心细如发,过目不忘,有一回沈源的侍从将一份重要文书遗失了,许福只看过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复述出来,让人重抄一遍。”
公主沉吟:“虽说此人记性好,但如果不是特意去记,怎么也不可能一字不漏,这说明他同时还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一个谨慎的人,会给自己留后路。”
陆惟:“沈源死了之后,陛下宽宏,没有问罪家小,唯独这个许福消失了,还卷走了沈家的大部分钱财,此人可能隐姓埋名,也可能被杀人灭口,原先臣还不确定,但有了殿下这封书信和描述,他极有可能还活着。”
也就是说,许福在沈源案里,是个关键人物。
找到他,就等于破了半个案子,说不定连沈源死因和背后的人都能连根拔出来。
公主就问:“许福此人,这些年有线索吗?”
陆惟:“自从沈源出事,奉陛下密令,就有人一直在找他,直到半年前,臣遇到一人,提及许福虽然是江州人,但有个相好,老家在秦州一带,他自己又喜欢吃西北的搓鱼儿,这些年说不定看边城混乱,会往这里走。”
公主若有所思:“数珍会在这里发展出庞大势力,三教九流无不汇集,更加方便许福浑水摸鱼。”
即便把范围缩小到张掖,想找一个人,而且可能已经容貌有所变化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再聊下去,也不会有头绪,陆惟看一眼天色,就起身告辞。
公主亲自送他到门口。
陆惟回身拱手,正要说两句敷衍的客套话,不经意看见宫灯映照下,女子莹莹发光的脸微微仰起,无瑕姣美。
他当时就想,这位公主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挺像画里的仕女。
但是,公主当然不可能一直不说话。
陆惟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修身养性还是挺到位的,起码他装仙风道骨装得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了,现在惯性使然,虽然内心刻薄,希望公主哑巴,起
', ' ')('码嘴上没有出什么失礼数的话。
反倒是公主主动开口。
“陆郎这样看着我,是终于觉得光靠破案上不了位,想走驸马的捷径了?”
陆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去柔然十年,就性情大变?
明明这位公主从前在京城的口碑,可是骄傲耀眼的天之娇女。
但这样的公主终是将他潜藏内心的恶意给勾引出来。
他故意微微趋近,以灯光映照出来的身高阴影笼罩压迫,盯着公主的脸,似要望入对方眼睛深处。
“公主这话,已经说了许多遍。再说下去,臣可要当真了。”
翩然袍服内里,是劲瘦修长的身形,所有力量都隐藏在无害的皮相下,当陆惟希望时,这种按捺的压迫感瞬间爆发,扑面而来,几乎将公主覆盖。
公主的身体,却好似更加放松了。
她懒洋洋仰望陆惟,唇角微微翘起,颇有种“檀口消来薄薄红”的风流。
“我就怕陆郎不当真,既是如此,那真真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月上柳梢,红烛帐暖,正是醉卧高眠的好时候,待我们回京之后,再禀明圣上吧!”
说罢,她还伸手来拉陆惟。
从前她调笑说要让陆惟当驸马,陆惟都看出她是开玩笑的,唯独这次,竟像是真的。
对方不仅拉住他的手,还将脸也贴过来。
只要陆惟微微低头,似乎就能贴住那张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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