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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发挥得差不多,轮到自己登场了,陆惟这才拱手。
“我姓刘名环,这是舍妹,不知三位兄长如何称呼,能否带我们去开开眼界,在下必有重酬。”
公主:……
她没记错的话,汝阳侯刘复他爹就叫刘环吧。
齐二面具后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深觉自己今日运气不错。
“你们喊我齐二便可,这两个是我兄弟,人称张三郎张四郎,相逢正是有缘,不必客气,两位跟我来吧。”
虽说齐二未必怀着好意,但他的的确确带着两人先去了卖面具的铺子。
陆惟和公主对视一眼,悄悄将自己怀里原本藏着的面具扔掉。
之前那对男女翻云覆雨时,曾将面具摘下来丢到一边,公主和陆惟两人虽捡起来,却一直没戴上,一来适当引人注目可以更快找到门道,二来他们也不知道那面具代表的含义,如果遇到那对男女认识的人,还有可能暴露。
现在既然鱼儿主动来咬钩,原先备用的面具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巷子尽头有道暗门,推门进去,穿过院子,再来到一个花园。
这地下城虽然不见天日,但有不知怎的还能栽种桃树,时值寒冬,桃树上竟然桃花与桃子并挂,硕果累累,花朵盛放。
两棵树干中间的过道系起一根细麻绳,各色面具就被挂在绳子上。
桃树下站着一名年轻女郎——她虽也戴着面具,但身姿窈窕,藕色罗裙,绝不会让人错认。
不知怎的,齐二三人到了她面前,变得客客气气,不敢有半分轻佻。
“芳娘子,此二人初来乍到,我带他们来买面具的,还请你帮他们挑两个。”
女郎看了看陆惟和公主,又望向齐二。
“你运气不错呢。”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齐二分明听懂了。
“也就是正好遇见了,我老齐热心肠,见不得人受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两人打着哑谜似的。
女郎轻笑一声,没再多说旁的,只随手指了两个面具,让齐二摘走。
“两枚钱。”
齐二没问陆惟他们要钱,反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两个金饼,细看那并不是黄金,而是跟公主之前从那女人身上搜出来的黄铜令牌一模一样。
上面也有个“珍”字。
陆惟更注意到,这些桃树并非真树,桃花和桃子自然也不是真的。
树干应该是竹子一类的东西雕刻染色,桃花则是通草绢花,至于桃子,陆惟没法摘下一个端详,目测应该是粉红碧玺。
豪富人家的后花园,为了四季常青,耗费巨资做上这一片假景也不是没有,但像此处,边陲重镇的地底下,竟还有这样一个花园存在,不能不让人惊叹之余,疑窦丛生。
他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丝毫不显,只作富贵子弟初出茅庐的懵懂状,任凭齐二拿了两个面具递给他们。
面具花色繁复,与齐二他们的差不多,但陆惟注意到,芳娘子的面具花纹却比他们简单许多,两颊桃叶,额头桃花,似乎印证她的职责。
“齐二哥,那位芳娘子的面具,为何与你我不同?”
待几人离开花园,重新穿过院子,回到巷子,公主才小声发问。
齐二只道:“芳娘子自然是不同的。”
这地下城原先是无主之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杀人越货屡见不鲜,没有一点本事的人,是无法在这里行走的。
但混乱也有混乱的好处,有些人天生野性蓬勃不服管教,就喜欢这种朝廷官兵管不到的地方,何况现在天下割据,本来就乱,地下城不过是这种乱象的缩影,或者说将所有的恶与乱凝聚在一处。
不知从何时起,地下城多了一个叫数珍会的当铺,当铺主人财大气粗,规模很快扩大,并三不五时在地下城竞拍,拿出的珍奇也五花八门,天南地北似乎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东西,久而久之名声大噪,据说连南朝豪商也派人过来竞拍。
旁人若有觊觎数珍会财力的,无不惨淡收场,这地下城就渐渐的改名换姓,几乎由数珍会说了算。
在朝廷设立西州都护府之前,此地就汇聚了四海八荒,中原异族混杂而居,自然也就乱得出奇。
即便后来李闻鹊来了,大力整顿,下令宵禁,这城中各处角落依旧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之前那厨娘逃跑,李闻鹊让人全城搜捕,却半天找不到人,陆惟就意识到这城里可能还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在庇护她。
如今听齐二所讲,正好应验了他的所有猜测。
“会中最大的自然是会首,会首之下则是二当家和三当家,东西南北四阁,东西两阁各管内外,南阁管人,北阁管商,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他们以会首为尊,这些我都是听人说的,至于芳娘子,据说她在会中地位不低,不是你我能得罪的。”
“你们方才问的面具,正是地下城中用来辨识身份的,像你们这种初来乍到的
', ' ')(',或俺们仨这样混苦力卖力气活的,都是差不多的花色,只有到了芳娘子那样的身份,面具上的花纹就越简单。”
他的话比较糙,但陆惟和公主也听明白了。
刚刚他们在鬼市逛了一圈,零星也能看见几个没戴面具的人。
面具花纹不仅识别身份,也是地位象征,更是用来区分敌我,数珍会想在地下城一手遮天,就琢磨出珍字牌和面具,用这两种东西来排除异己,时日久了不戴面具也没有珍字黄铜牌的人,就会被当成异类。
“照这么说,会首的面具,岂不是空白一片?”公主问道。
“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看见会首?每逢初一十五,数珍会都会举办数珍宴,你们运气好,再过片刻就碰上解禁了。”
齐二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声的街道仿佛某种封印被揭开,瞬间沸腾。
公主讶异:“怎会如此?”
齐二:“自从数珍会掌城,除去初一十五这两日,其余时候都不许人在城中主道高声喧哗,若有违者,必然严惩。”
公主:“难道就没人有异议?”
齐二苦笑:“有自然是有的,可那些人,要么被当作两脚羊片了汤,要么受了教训去给数珍会做牛做马,再也不敢叫嚣。”
“那我们方才说话,音量不高吧?”公主露出后怕,怯生生道。
齐二哈哈笑道:“小娘子别怕,如果有事,早就有人来抓我们了,今日解禁,可以尽情喧哗,你们不是想开开眼界吗,我就带你们去数珍宴吧!”
公主:“齐二哥,这里有吃的吗,我饿了,能不能先带我们去找吃的?”
齐二一拍脑袋:“是我疏忽了,我知道一家酱驴肉很不错,这就带你们去。”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走,齐二打头,陆惟公主稍后,齐二那两个跟班张三张四则落在最后。
有意无意,正好将两人夹在中间。
齐二没有带他们去走拥挤的主道,而是继续在小巷里穿行。
小巷里房子不多,但大多院门敞开,轻易可以看见里面。
有的三无成群,撸袖子光膀子在扔骰子,有的则是妖娆浓妆的年轻女郎在里面招待客人,干什么一望便知。
这里比外头地面上要更为大胆放肆,公主甚至看见一个女人光着上身就往男人怀里钻,嬉笑撒娇,丝毫不避忌其他人在场,而路过的齐二等人,也都面色如常,司空见惯。
那只能说明,他们在这里每天经历的,比眼前更为夸张。
就在公主路过一扇门时,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抓向她!
旁边灯笼映照下,这只手健壮有力,被红皮灯笼也染成红色。
公主不由惊呼一声。
甭管她的反应是真是假,陆惟也得马上将公主拉向身后,身体挡在她前面。
“你们作甚!”
“老驴头,这是我先看到的人!”
齐二不知从哪抽出匕首,横在陆惟和捉住公主手腕的人中间。
对面笑起来满是皱褶猥琐的脸看了齐二好一会儿,目光又在陆惟和公主身上意味不明扫过。
“这肥羊你一个人吞不下吧,见者有份。”
他的声音像从濒死的鸭子喉咙里硬挤出来。
齐二脸色难看,似乎想骂人,又忍下来。
“回头我再找你!”
老驴头这才慢吞吞松手,他咧嘴露牙,那笑容仿佛公主和陆惟已经是他砧板上的肉。
齐二让张三张四护送公主他们先走一步,自己则留下来跟老驴头不知说了什么。
待公主他们离开那里相当一段距离,齐二才赶上来。
“我与你们说的没错吧,这里处处都是危险,方才若不是我,你们怕就要掉进狼窝了!”齐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告诫道。
“齐二哥,那是妓馆吗?”
询问的是陆惟。
既然公主演戏惟妙惟肖,甚至不惜刚才以身犯险,他当然也不能一味装哑巴,有些问题还是得陆惟来问更合适。
“外头那种妓馆算什么?”齐二嗤之以鼻,“这么说吧,要不是我认识那老驴头,帮你们周旋,现在你们俩都会被抓进去,甭管你们在外头是什么世家子弟也好,公主皇子也罢,都得乖乖在里头当狗,陪一个客人过夜都算是轻省的活儿,就算脱光了脖子上拴条狗链在许多人面前跳舞,被玩腻了卖到那些黑窑里过一辈子,也半点反抗不了。”
他半是威胁,半是吓唬地为两人描绘了一副地狱景象。
在这里,没有王法,没有天日,任凭你武功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掌。
“那老驴头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吗?他可不仅仅是帮那些贵人物色玩物的,若有人看上你们的色相身体,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你们猜猜最恐怖的是什么?”
齐二看见他们惊讶愤怒的表情,意料之中又有些得意,忍不住向他们透露更多。
“还有什么比身不由己当玩物更为恐怖的?”陆惟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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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个大主顾,喜欢琢磨些旁门左道的医术,经常拿些什么心啊肝啊紫河车的去下药,我曾见过一个女的,因为违逆了老驴头,被他带人活生生剖了心肝出来,给那大主顾送去,还有紫河车,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紫河车,他便强迫那些女子怀孕……”
见公主花容失色,齐二适时停住话,又安慰他们。
“别怕,我在此地还有几分薄面,你们跟着我,保管没事!”
说话间,齐二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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