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殿,阴森依旧,寂静仍然。闻於野没有等得太久,殿外有一阵规整的军人步伐在缓缓靠近,尔後停在一里开外,他听力甚好,听见了一个女人款移莲步,正在往此处前来。他忍不住又想叹气,硬把浊气给吞回去,提起茶壶给对面的空杯倒上八分,在来客推开门时,他面带微笑,道:“娘娘,草民在此恭候了。”
来人衣容华贵,狐裘披肩,身份尊贵可见一斑。她的长发盘上高髻,侧处斜插青玉簪,如玉脸颊爬著带紫的斑纹,却仍能看出娇美绝丽,国色天姿,只是不知何故整个人都有些遍生阴邪。“闻先生,你见了本宫仍然坐著,不行臣子之礼,这样也叫恭候本宫吗?”她的措词严厉,不过语气不重,甚至带点取笑挖苦的意思。
闻於野望著容可儿缓步行到对立面坐定,这女人容貌毁了七成,言行举止还是从容坦荡有余,不受分文影响,他不禁对她暗暗佩服,“娘娘,草民并非朝臣,行臣礼恐怕不行。”他说道,将茶杯推至她的面前,把手作出请的姿势,“恭候二字,草民讲的是心意。”
容可儿端了茶杯便喝,她根本不怕这人在茶中动手脚,浅吟一口,茶香回味了片刻,笑道:“这是南国进奉来的贡茶,看来,陛下对闻先生很是疼爱。”闻於野淡然处之,他也饮茶一杯,说:“天子赏赐宁安殿,草民不敢推却陛下好意。”
“呵,这皇宫内院里,这宁安殿怎会以你为主?闻先生,你既非内官,也非朝臣,莫不是同本宫一般,是天子妃嫔?”容可儿掩嘴笑道,大抵是存了刁难他的意思。闻於野不受她的挑衅,他坦然迎上她的视线,说:“娘娘今日前来,恐怕不是要来了解陛下的韵事吧?娘娘口舌金贵,不如开门见山吧。”
容可儿端详了他一会儿,又在这空荡荡的庭院环视一遍,她想想也觉得绕圈子费力,便同意了,说:“闻先生,你昨日闯入西宫,意欲为何呀?”闻於野思忖了几回,老实回道:“前去参观而已。”容可儿嫣然一笑,本该色如春花,怎料紫纹衬得狰狞开了,又问:“那又为何撬我秘盒?”
“也是好奇罢了。”他说的也算是原因之一,容可儿拿起白杯在手上把玩,听他答了两句废话,扬起的唇角也就加了警告的意味:“闻先生,你说的,开门见山。”闻於野无可奈何,他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利字,後而斟酌了合适字句,缓声说:“草民虽然生长在寻常人家,可戏曲听得多,自然明白帝王的後宫就是勾心斗角。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争斗从来就不分对错,只论输赢。”他顿了顿,舍弃了谦称,容可儿对他点了点头,他才续道:“娘娘与废後之间的事,我无意干涉,这点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娘娘用毒不慎反而害了自己,我觉得有句话得应该告诉娘娘,或者说是警告也可以。”
容可儿的指甲在轻划著脸颊,她大概知道後面的话是什麽,可不听不行,於是便递了眼色示意他继续,果不其然,闻於野绽放了极奇怪的笑容,并且恶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字地说道:“卫胤……他要是沾上半点毒粉,我一定饶不了你!”
容可儿执著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听得一声响就化成粉末,她也笑了,笑意一样达不到眼底,说:“闻先生多虑了,陛下是我结发夫君,我怎麽会自毁夫妻情义,伤及家庭?”闻於野收敛了攻击,他心里明白得很,话没有挑明,仅是道:“只怕你要的不是家庭。”
有一瞬间闪过狼狈和怒气,容可儿侧过脸庞,再稍坐了一下就又恢复寻常,立刻起身径直往大门而去,临走前安慰似地说道:“闻先生多虑了。”闻於野也不相送,就看著她离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