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妈讲过,外公这是下了决心,要重点培养连伮姐,还叫我赶快努力。
嘁,我高兴还来不及,即便我比乌苏和其他同龄孩子画得好,我也不喜欢画画,一点也不喜欢。
但受奇妙的情绪驱使,我倒很想和连伮姐争高下。大概是她泉石般的性格让我眼红了吧。
所以我愿意配合妈妈的叮嘱,努力多描几张画稿,又趁着连伮姐没有搬走的这几天,以学习的名义上门,和她亲近。
首先,我不是一个邋遢的人,但连伮姐的房间实在一板一眼,叫人待不下去。地板干净得夸张,我甚至不好意思光脚去踩,怕留下水脚印。到最后,我只能坐在飘窗上,麻着腿和她聊天或是画画,度过了枯燥的小半月。
她无懈可击,至少在我看来如此。房间里的书都是绘画原理和名作欣赏,找不到任何娱乐的痕迹;生活小物件井井有条,连梳齿都清理到位;抽屉不上锁,让人丧失探究欲——最后是她的表情,带一点笑,似乎早就发现了我来这的秘密。
面对她的坦荡,我的笃定变虚弱了。
或许她什么也没有藏,什么也不想躲,就只是被外公和大姨驯化的白兔,和我一样即将步入青春期,又恰巧想做个文静甜美的乖女孩。
结论敲定以后,无聊就来了。我懒得拜访她。
并且,在我耗费精力去读懂她的时间里,乌苏却开小灶,将一塌糊涂的画功补上,字也写得更好看了。到外公派助手将最后一件家具搬进新居,并举办乔迁宴的那天,竟然是他得了外公的夸奖。爸妈扶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我躲在龟背竹后面催眠自己,我不喜欢画画……看到乌苏得意地学起笑星挑眉,我的脑袋像受了什么冲击。
说我嫉妒亲弟弟也行,耍小孩脾气也行,我一定要找到连伮姐,将乌苏有可能取代她的话告诉她。外公就是这样,虽然吃饭的时候还要围两张餐巾,别在衣领和服装下摆处,显得很讲究严谨。但看人却像是看心情,说变就变。
我跑得远远的,到听不见他们的笑声的地方为止。可是哪里也没有连伮姐。
她本应该在赴宴的嘉宾注视下画画,带一点笑,或是抚摸我的辫子,装老成地看我——可是哪里也没有她。
倒是乌苏跟来了。
这个小狗腿,捏着一团纸,用清澈的童声向我炫耀:“外公当着好多人的面讲:‘乌苏有出息最好!’。”
我讨厌乌苏。可以发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甚至,我偶尔看到秋原哥和寥原姐亲密无间,还会不自觉地反胃。虽然大概率是我不对,但兄妹姐弟怎么可能那样要好?
“所以,姐,你也不要给连伮姐支招了,先让外公夸夸你呀。”他在说我听不懂的话,读我没见过的纸条。
“我支什么招?”我想动手,将他红彤彤的小脸打青。
“不是你教连伮姐写离家出走的话吗,我看你们两个老在一起,”乌苏将纸条揉成一小团,“现在这招吓不到人啦。我班同学都用过,被老师请了家长。再说外公现在心情特别好,已经答应我,等我再长大一点,就把我接去他那……”他揣起纸条跑了,周围的人都说他活泼。
我想呸,又不想和乌苏沦为一谈,便继续找连伮姐,把亲弟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这回我决定了,要跟连伮姐一起努力,无论喜不喜欢画画。在乌苏的个头超过我之前,我一定要让他趴在画纸上哭。
生气吗?当然,他的童言无忌让我头疼。但是一想到他就这点出息,我又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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