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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嬷嬷对我说,等五月的时候我就能见到沈瑜风了,我很信她,她对我好,她不会骗我的,所以我就见到了。
沈瑜风将我抱起,笑着说我又长个了但还是很轻,让我多吃点饭啊,我搂着他的脖子点头。
他带我进了凉亭,将我放到石凳上,又取人去来笔和纸。
“在这里住的习惯吗?”他的指尖点点纸,示意我写下来,我拿起笔端端正正的写下个“好”字。
“看的出来,阿然平日里确实好好习字了。”我对他笑了笑,没人教我识新字,那我就练旧字。
“陈嬷嬷对你好吗?”
“好。”我又觉得这不够,于是又加了两个字“很好”。
“那就好,”他又想想到什么似的沉吟吟了几声,看向我:“当初我问过楚娘子,她只说你叫‘阿然’。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我笔尖一挥,“阿然"二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沈瑜风摇了摇头:“不,这只是乳称,真正的名字应该有名有姓,都说子承父姓,你……”
我在纸上写道:“我只有娘,没有爹。”我确实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没说过,可他应该从来没有看过我们,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
沈瑜风笑了起来,我看的出来,他好像有点高兴,他又问我:“那你知道你娘姓什么吗?”我摇摇头,青楼里的人都叫我娘“如烟”,说她像烟一样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归去,从未提过她姓什么。
沈瑜风完完全全地笑出了声,连说了几句好好好,接着又说:“那阿然日后就和楚娘子姓吧,展颜舒然,取后二字。”他拿起一只笔,在纸上写下“楚舒然”。
我看着他的笔式,跟着写了一遍。
楚舒然,成了我的名字。
沈瑜风说他应完了春闱以后可以好好的陪我学诗写字了,于是他果真日日带着诗书与我去凉亭。日子悠悠闲闲,转眼到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六月。
“好!写完这些,最后一个蟹粉黄梨糕就是阿然的了。”
我坚定点头,提笔奋书。
快要写完之时,有人走进通报:“公子,严世子说有要事找您。”
“要事?”沈瑜风笑了一声:“请他来这吧。”
小厮退下去后,我将写完未干的纸,举到他面前,满怀期待的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谁知他只是将纸放在桌上,起身牵起我的手:“阿然,随我出去迎客吧。”
我只好与先他走出凉亭,回头看了一眼盘中的糕点,心中默默道:“可爱的阿糕,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哦。”
远远的瞧见有一个人走过来。
“呦,这谁家的小孩?长的还挺好看。”我瞧着来人身着靛青劲装,懒懒散散的跨步而来,虽眉间英气,但感觉他有点……嗯……
不像个正经人。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笑呵呵地看了一眼沈瑜风,又低头看着我:“小美人,你个实话告诉哥哥——他是不是你爹?”
嗯?我眨眨眼,微微歪头。沈瑜风笑骂道:“滚,我多大他多大?”
他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我退了一步,对他笑了笑,躲到了沈瑜风的身后,握着沈瑜风的衣角,露出半张脸瞅他,发现他直起身看着我笑。
我又缩回了脑袋。
“你十七,他瞧着不过四五六岁……”他“嘶”了一声叫道:“看不出来啊——瑜风!你十二岁就在外面留了种!”
沈瑜风像是忍无可忍一脚踹到这人身上,笑道:“几日不见你这讨人嫌的本事倒是越发见长了。”
我再次悄悄探出头看他。
这人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很自觉地进了凉亭,翘着腿坐下,捡了块点心塞到嘴里,一边点头一边向我招手:“味道不错,你家厨子一向可以,小美人过来…来来来来——”
沈瑜风牵着我走过去,到他面前我还是躲在沈瑜风的背后不肯出来。
“这小孩还挺认生,来给你吃——”
是最后一块蟹粉黄梨糕!
我伸出一只手接过,对他笑了笑。
“外头传你私养了个孩子带回来把侯爷半死,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儿子长什么样。”
“我瞧着谣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这小孩还真和你有几分像。”
沈瑜风“嗯”了一声:“世子爷目慧如珠,字都分不清,看到谁便觉得与我长得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人“嘿”了一声:“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小侯爷真是好记性啊——低什么头,我都看到你偷笑了。”
这说的是我,我只好抬头对他略表歉意地笑了笑。
“怎么不说话?”
“他哑了,说不出话。”沈瑜风轻敲我脑袋让我专心写字,我低下头听到这人了然般轻缓道:“哦,哑了啊……”
没忍住,我向上瞅了他一眼。
我确定,看到他脸上的笑,我第一次直白地明白了什么叫“不怀好意”。
', ' ')('果然,从那日起,我的梦魇就出现了。
这人名叫“严宁霄”,我听他的话将这三个字公公整整地写了三百遍,希望他能履行约定将三百块糕点给我。结果他一句“吃太多甜的不好,再吃你的牙就没了”轻飘飘揭过,我连糕点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还拉着我捅蜂窝。平日里陈嬷嬷让我离南墙的马蜂窝远点,但他偏偏说新鲜的蜂蜜最好吃,还说自己武艺高强一定保护好我。我没忍住点了点头跟他去了,当天便被蛰地眼泪泗流,他在一边假惺惺地夸赞我勇毅被蛰了也不喊一声疼,红肿足足半个月才消下去。
待我好后,他又以赔罪的名义带着我骑马,颠的我吐了又吐,大腿磨破了一层皮,回来后又病了几天。他一边喂我药喝一边感叹我身子骨太差还不如他当年一半强。我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赶紧走。
诸如此类,不盛可数。
他就喜欢这样逗我玩,我不高兴他就乐了。他不会日日都来,但一来准没什么好事。
沈瑜风都看不下去了,当着我的面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最好再也别出现。
结果过了几日,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墙上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
这人无耻到了一种新境界,至少我对他笑不出来了。
终于,在他将一只刚从池塘里逮的乌龟放在我头上,又贱兮兮地恭喜我“独占鳌头”时,我忍无可忍,一拳砸到他肚子上,听着他的哀嚎声响彻整个侯府。
呼,舒坦。
从此梦魇破灭,我会心地笑了。
他还喜欢逼着我跟他学武,说男儿就应在沙场征战,让我不要只知吟诗作画。我拒绝不了也就跟着学了学,也算略有长进。
他有时候还会问我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比如,有一次我在凉亭练字,他闲得无聊坐在我身边支头问我,把沈瑜风当什么。
还能是什么?我一笔一画写下“兄长”二字。
他笑了笑,又问我把他当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大笔一挥写下四个字——“绝世王八”。
他气得跳起来要打我,还好我躲的快,果断将纸拍到他脸上,转身跑地无影无踪。
事后他又找沈瑜风抱怨,说沈瑜风把我养地无法无天,目无尊卑长序,沈瑜风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笑,我心虚的也对他笑了笑,一溜烟跑了。
就这样,在日日的嬉笑打闹和吟诗习字中,我到了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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