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暹虽然文才一般,但做事的才干极其了得,当即,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与后世不同,在大唐(武周)年间,中了进士或者明经,是不会马上得官的。具体什么时候授官,很没准,那得看吏部的安排。
某些人一个月后就有官做,某些人得等个三五年,就是等个七八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
钱正并非这届的进士,他以前也不住在纳贤馆内。
就在前些天,突然带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美少妇和一个小男孩,来到了纳贤馆。
据钱正所言,那个美少妇叫赵玉莲,家就住在洛阳城外,小李村。赵玉莲虽然家里没有什么田地,但洛水上有两个水碾是他家的,给百姓们碾米碾谷,生活倒也过得去。
所谓水碾,就是利用水力来驱动的石碾。水碾本身不怎么值钱,值得的是配额。因为水碾本身是靠水力驱动的,河上的水碾多了,水流变慢,会影响到农业灌溉。所以,官府特别规定了,在洛水上允许石碾的数量。老的水碾没有损毁之前,任何人不得新建。
民以食为天,这条法令执行的特别严格,就是王公贵族都不敢逾越。可以说,谁家原来有石碾,就等于有了一个会生金蛋的老母鸡。
这一日,赵玉莲家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声称是太平公主的家奴,要买下他们家的石碾。
赵玉莲的丈夫不肯,结果被这些人毒打了一顿,强逼着按了手印,至于买石碾的钱嘛?呵呵。
赵玉莲的丈夫挨了毒打,又咽不下这口气,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留下这一对孤儿寡母。
赵玉莲母子无以为生,准备投河自尽。
幸好,钱正路过此地,将她们救了下来。听说了这对母子的遭遇后,钱正既义愤填膺,又无可奈何,才把这对母子领来了此地,让大家想想办法。
在纳贤馆里的都是什么人?马上就要当官了还没当官的人啊。这些人正是最以天下为己任的时候,当即群情汹汹,痛斥太平公主贪婪无度。
当然了,这事儿到底怎么解决,可为难他们了。有说要向陛下上书的,有说向太平公主请愿的,甚至还有人想搞个大新闻,直接叩阙的,不一而足。
最后,杜暹道:“原本这些待选的进士和明经们就是一盘散沙,但最后,在钱正的引导下,竟然联合了起来。看他们那意思,最后是要集齐两百进士明经,一起去端门前叩阙,请求陛下惩治太平公主!”
顿了顿,又补充道:“弟子察言观色,这钱正绝对是心里有鬼,此行绝不是为赵玉莲那对母子升官。”
“好毒的一计!”崔耕眼中精光一闪,道:“这些进士明经,大部分算是我的学生。这些人闹事儿,太平公主会怀疑谁?首先是本官,然后是张常侍,很显然,这是要挑拨张常侍和太平公主斗法啊!”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如此搅风搅雨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梁王武三思了。
杜暹点头道:“正是如此,可惜很多人受了那钱正的挑唆,跟本就不考虑,这给您带来了多大的祸患,还请老师早做决断。”
其实,崔耕现在担忧的表情,和现在所思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道理很简单,他这个崔英的身份是假的啊,太平公主绝不会上当。
唯一可虑者,这些贡士明经们搞了这么个大新闻,武则天必须得有所表示,无论哪边被武则天惩罚了,都不是崔耕想看到的。
他想了一下,道:“走,事不宜迟,咱们去纳贤馆去看看。”
杜暹担忧道:“学生以为,老师在后方运筹帷幄就好,若是进了招贤馆,恐怕会适得其反。毕竟,此事归根结底,是太平公主做的差了。”
崔耕眉毛一挑,哈哈笑道:“你以为,本官是要劝他们息事宁人?”
杜暹迟疑道;“难道不是?”
崔耕摇头道:“当然不是,你就拭目以待吧。嗯,对了,再交代你件事儿:待会儿你什么人都别管,就给我本官把那个钱正盯紧了……注意,别被他发现。”
“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