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武攸绪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本王还当是谁敢这么横呢,原来是你这阉货!”
“嘿嘿,奴婢这是跟王爷开个小玩笑哩……”
露了真容,那太监又看向崔耕,促狭道:“接了圣旨,二郎咋还不起来?怎么?老哥哥我可不敢当你这一拜,要折寿的啦!”
崔耕这才陡然发现,这传旨之人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刘老四!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坷垃,起身端详了一番刘老四,诧异道:“原来是四郎大兄,咋的,你这声音咋还变了呢?不然遮住了面目,小弟也能听出你的声音啊!”
刘老四吸溜了一下鼻子,还是憋哑着嗓子说道:“这可不是老哥哥故意捏着嗓子在说话,实在是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一没留神伤风了。”
“好了,此处也不是聊天之所!”
武攸绪挥了一挥手,道:“刘老四,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来,随本王一起回扬州城,本王请你喝酒。”
“谢王爷。”刘老四道。
武攸绪又道:“崔县令,既然你与刘老四相识,那就一起吧!”
能跟整个淮南道最大的大佬一起喝酒,中间又有刘老四这个长安来的故人,崔耕自然不会浪费这种机会。
他留下县尉雍光县丞夏荣等江都县衙官吏,负责收拾残局。
不由分说,武攸绪叫人先行开路,招呼起刘老四和崔耕,先行离开了平松冈。
扬州一大帮子的官员满脸艳羡地看着崔耕离去,暗暗称道,这崔二郎还真是寻常六品官员啊,跟脚深着呢。
很快,众人也相继散场,各自返回扬州城中。
至于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此间事了,自然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不过,关于这份宣旨的余波,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
……
扬州城,刺史衙门,内宅。
武攸绪兴致颇高,摆下一桌酒宴,一来是招待刘老四,二来算是为崔耕压惊。
能让淮南道最大的大佬设宴为他这个小小地方县令压惊,崔耕倒也是受宠若惊,席间说话自然也是小意奉承着。
毕竟在扬州地界儿,如果真有武攸绪这个淮南道安抚使安平王为自己说上两句话,兴许在与孟神爽的长期博弈中,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经过一番吃酒畅聊中,崔耕才知道,刘老四和武攸绪还真是交情不浅,准确地说,武攸绪对刘老四还有大恩。
原来几年前,刘老四还是一名普通的太监,无品无级,偶然间触怒了武则天,要被当场仗毙。
赶巧了,整好当日武攸绪来拜见武则天,随口为他说了求了几句情。
武则天向来对不争权夺利的武攸绪就格外喜欢和看重,难得他开一次口,武则天自然给了他这个面子。
从那以后,刘老四就顺杆爬,搭上了武攸绪的门路。
他也真是个人才,投其所好,小意奉承,没过多久,就被武攸绪引为知己,笑骂不忌。
当然,这主要是跟武攸绪一心修道的性格有关。要是别的王爷公主,完全不可能跟一个死太监交什么朋友。
在武攸绪的照拂下,刘老四很快就官居五品,堪称前程似锦。
可惜好景不长,武则天嫌这个堂侄整天想着出家太闹心,一脚把他踢到了扬州。
刘老四在长安朝中没了靠山,行情自然又是开始走低,后来才有了他投靠上官婉儿,并与崔耕交好一事儿。
明白了其中这层关系之后,崔耕不由小小开了脑洞。
他暗暗寻思,武攸绪与刘老四既是朋友又属旧主,刘老四与我又是称兄道弟,别管这关系有多远吧,原来我和人家武攸绪八竿子都打不着,这下子勉勉强强,不就可以扯上一点干系了吗?
而且今天前来宣旨的若不是刘老四,武攸绪也不会府中设宴畅聊,顺势搭把手替我压个惊,惹来扬州的官员一阵羡慕了。这完全是刘老四在武攸绪那儿的面子啊。
看来这刘老四还真是哥们的“贵人”啊,每次见到他,准有好事儿!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武攸绪忽然开口问道:“刘老四,陛下的这道旨意,本王略有些看不懂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内情?”
刘老四打了个酒嗝儿,摇头晃脑一番,道:“什么内情,奴婢还真不知道。当初陛下亲自下旨,让奴婢马上动身……”
当初,孟神爽为了打崔耕一个措手不及,动员了丽竞门的全部力量,三天时间,就把事情的经过,官员们的供词,乃至吃剩下的羊架子和鱼骨头,都送到了长安城。
来俊臣一看就大喜过望。
但来俊臣知道这姓崔的县令是上官婉儿的人,为了防止上官婉儿为其说项而功亏一篑,于是他趁着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就把这个案子当众捅了出来。
堂堂江都县令知法犯法,私犯禁屠令,自然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身为宰相的武三思尽管跟崔耕没啥交情,但他和上官婉儿可都是“反来俊臣同盟阵线”的,事关反来联盟的脸面,所以他还是据以力争。
双方唇枪舌剑一番,但论诡辩功夫和嘴皮子,武三思哪是来俊臣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对于底下臣子结党拉派这种事儿,武则天哪里会看不清?不过她的驭下之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左右平衡,相互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