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里面那件领口带拉链的淡紫色毛衣, 她走近两步回话:“……您说随便我。”
“要是来道歉,你可以回去了。”声音阴鹜低沉, 如同盯着她的目光。
“……我是想来道歉。”陈子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眼神很快往沙发和地上扫了一圈,“但我也想知道观妙的事情, 我觉得您……您一定有自己的权衡。”
“你在等我给你一个交代?”
“我没这个意思……”陈子夜皱起了眉, 言语里含有一些无奈,“我哪敢问您要一个交代。”
“为什么不敢?”
梁季禾捞起新的一瓶酒, 用力胡乱扯开瓶塞, 不顾喝法, 给自己倒满,仰头喝了大半,眼神之中的恼火若隐若现,“你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陈子夜很难承受这样话说半句全靠揣摩的强势气氛,她叹了口气,很小心地先坐在单独的沙发上。
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反应,他没有看向自己,目光投在摇晃的玻璃酒杯上。
陈子夜神色稍有所动,双手抱在一起,紧张地摩挲着。
沉默了片刻,陈子夜如实问出心中所想,“观妙被赶出戏院……真的是您的决定吗?”
“是。”
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果决,陈子夜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梁季禾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望向她,从眼睛转到嘴唇。
“你不用这副表情,先搞清楚你的好姐妹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陈子夜缓缓阖下眼,她知道可能连师父、沈时亦都不会信,她不是一个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尤其是踩在别人的伤痛上,她轻声解释,像对自己说,“我不想细问……”
“你该细问。”
梁季禾倾身过来,倏地伸手撑在陈子夜所坐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聊天记录看过吗?以自幼崇拜之名,勾引心术不正的张沅祈,借怀孕威胁其离婚,拼凑材料扭曲事实匿名去纪检委举报。受到教训,也是她自找的。”
陈子夜震惊地微微张口,她确实一无所知。
“哦对……流产了还不忘敲陈嫣一笔,不止要钱,还要光明正大进慕城戏院的编制。”梁季禾笑容劝退,只剩眉宇间的几分轻蔑,“没送她一起去吃牢饭,已经是我鬼迷心窍。”
“……对不起,梁先生,我不知道有这样的隐情。”
梁季禾没有想轻贱的本意,言语却像锋利的冰刀,“你怎么不跟她学学。”
“我……我不会这样的。”
在她不知道的失控剧情里,陈子夜有一瞬间的恍神。
桌上的瓶塞滚到地上,咯噔几声响,像八年前师父把她从医院接回来,牵着她的手,领她到戏院,喊停所有人,指着观妙说——以后就跟她住一屋吧。
观妙对她偷偷笑着,前一秒还在唱。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见梁季禾一直沉默,陈子夜又小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她总是这样道着歉,像是拿准了他不会拿成年人那些肮脏的规则对待她,五岁丧父,八年前丧母,短短几十年天高海阔走一遭,从不避讳尔虞我诈,更没少见虚情假意。
他那时太小,只知道父亲被警方带走,除了跟随他多年的司机林叔,谁也没能再见一面。
父亲猝死狱中,他将自己封闭在房间之内,一遍一遍翻着《连城璧》,硬生生逼着自己不再掉一滴眼泪。他也是这样一个少年:随母亲长大,自幼背负家族荣辱,善与恶早已融在一身。
六岁识千字,十岁剑法已窥堂奥,十一岁时就能与东瀛掌门交手论剑,历三百招而不败。
十五岁已经誉满天下,袖中剑快如闪电,十七岁为了江湖至宝迎娶江湖第一美人。
他斯文寡言,精通法律,擅阳谋,虽白璧有瑕,这些年却依然保留少年气,冷寂之地长留温柔。
只因他父亲临终托付给林叔带给他的那句话。
并非让他替自己背负事业荣辱,更不是让他陷入稽查死因的风波。
只是一句父亲的寄托。
——你可以没有信仰,但你一定要给值得的人,忠诚的信念。
温柔根植于此,像黄昏偷漏的酒,落入梁季禾的眼底。
他神色恢复了许多,陈子夜才敢开口说话,“观妙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有理解。今晚……也对不起,我是真的睡着了,下午余樵告诉我有家里人来,我就着急先去……”
比明火更容易点燃的是,无尽沉默着的春风。
听到“余樵”,梁季禾森冷的眼神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没等陈子夜看清他的神情,他已经一把将她拉起来,握紧她的肩膀强力将她转向自己的沙发,欺身上去,将她压在沙发上。
陈子夜背对着他,不安让她更想挣脱。
胡乱挣扎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倒了酒瓶,溅起的红酒星星点点落在陈子夜的身上,散发着诱惑人的清甜。梁季禾却胳膊撑在她的身侧,整个人伏在她的后背上。
见她乱动,空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滑到她胸前拉开碍事的拉链。
吻细细绵绵地落在她的脖颈,落在红酒珠上。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拉扯衣领露出她的肩胛,拉链轻轻划过她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细浅的痕迹,他的手指先沿着细痕抚摸了一下,旋即低头,不轻不重地舔舐着,像虔诚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