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这个大老板,说是先拿给我们用,却还是要先付定金……”
正说着,甘家煌怀中的大哥大响了,他接电话:“……嗯,好。你要抓紧,可以灵活些,好吧,我今天就飞来。”接完电话,看表,起身说:“对不起,夏院长,我广州办事处有个急事,我要去一下,先告辞了。”
夏坤送甘家煌到门口,二人握别。
甘家煌恭谦地笑:“夏院长,再见,我们后会有期!”向屋内人们拱手,“诸位再见!”特地对史莹琪笑笑。
史莹琪礼节性地回他笑笑。甘家煌心里就有股难言的滋味儿,回身走了。出门下楼时,意外地碰见了刚刚赶来的甘泉。
“呀,爸,你也来了,也没有说一声!”甘泉说。
“啊,泉儿,我是昨天早上才飞来的,来参加你夏坤叔叔他们新病房大楼的动工仪式。我现在马上要去广州,办了事再回来看你。”
“爸,我妈妈在吗?”
“在,在你夏叔叔屋里。”
“真是,妈妈回来了,也是昨天晚上才给我打的电话,我才从成都赶过来。外婆说,她来夏叔叔这里了。”
“对的,你快去。泉儿,一切还好不?”
“好,都好!爸,我哥怎么样?”
“还行。你先上去,回头我们再细说。”甘家煌拍拍女儿肩头,匆匆走了。
甘泉的到来,让屋内又热闹了一阵。史莹琪拉女儿坐下问长问短,问她吃了饭没有。女儿说,吃了,外婆为她煮的过桥抄手,又麻又辣,很好吃。母女俩说不完的话。
夏坤没有跳舞,他静静地坐在一边,不时看看这久别重逢的仿佛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母女俩,心里百感交集。莹琪她怎么突然飞来了呢?自从那次她突然别去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他是度日如年地苦等她的电话、来信。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半年多过去了,她如同消失了一般。她是在躲避他?或许她有什么难处?或许终还是记恨他?或许……他想了许多。最终觉得,他与她没有希望了,伤感、气馁。有人说,爱是一首抒情诗,是一个迷人的梦,是一道亮丽的色彩,是一颗甜蜜的果。可自己的爱却为什么这么难这么苦这么没有结局。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东想西想时,章晓春来电话了。听得出来,她很激动,带着满腹怨诉。
“……‘i'm not guite sure!’夏坤,”她直呼他的名字了,“请原谅我直呼你的名字。其实,我早已在内心里这么称呼你了。你什么不敢十分肯定呢?你为什么不能肯定地答复我呢?ok还是no?……”
夏坤听着章晓春的话,内心里矛盾、疚然。自己这个学生对自己可真是一百个的好。黄山那次遇险要不是遇上她,自己也许已命归黄泉了。就想,自己还有什么犹豫的呢,莹琪分明在回避自己,自己与她只能是有情而无缘了。甘泉,她太小,就当是自己的女儿哩!现在,唯有章晓春是不好拒绝的。
他这样想时,章晓春在电话里把话挑明了。
“……夏坤,我爱你,爱你……你知道吗,我好多次都拿起了电话要向你表白我的心。可我又总是缺乏勇气。我也担心你会弃我而与史莹琪重归于好。可是,前天我已听夏欣的妈妈对我说了,她说,她跟夏欣通过电话,史莹琪已经没有与你联系了。你应该明白,她已经几次回绝过你。可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痴情呢?你这种年龄和经历的人应该明白了,爱是不可以强求不可以勉强也没有必要一厢情愿地苦等的。夏坤,你怎么不说话?回答我!我看了你的这封来信,看到了你那吝惜的‘i'm not guite sure.’就泄气了,好长一段日子我都提不起劲来,我想你是在婉言谢绝。前天,我给宁秀娟说了你的这封信,她给我分析了,说,你就给他打电话去,把话说明白。我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你不敢十分肯定’,说明你在犹豫,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是爱我的。也许我太武断太主观了,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夏坤听着,心潮起伏。她是个好姑娘,为什么师生就不可以结合?他想起当年军医学校毕业前的临床实习,那时,自己是班长。班里年岁最长的那个高挑漂亮的女同学竟爱上了一位妻子病故了的比她大近20岁的男教员。他就以班长身份找那女同学谈心,要她以事业前途为重,不要再与那男教员交往。那女同学哭了,说,班长,我是真的爱他,他人好,有学识,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关切……这女同学的话打动了他,末了,他说,好吧,我只是希望你在还未正式工作前不要与他太密切了,免得同学们有闲话。嗯,我一定做到,谢你了,班长。那女同学一直对他很感激。后来,她与那男教员结了婚,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人很和睦。也想到了夏欣,就觉得女儿一向与章晓春相处极好,她们是会合得来的。
“喂,夏坤,我问你,你到底看了我给你留下的那封信没有?”
“什么,什么信?”
“我放在你那本英汉大词典里的信!”
“是吗?啊,你等等。”
夏坤急忙寻出那封信来,他一手握着话筒一手展看信页。这封姑娘的情真意切的信打动他了。啊,他翻阅过这本词典的,却没有注意到有这封信的这页,不想,里面有这么一封情真如火的信!
就这样,穿过波涛滚滚的太平洋的电缆线终于传去他的心声,那个夜晚,他与章晓春敲定了终身。
“晓春,”他对着话筒说时,话音颤抖,“我也爱你……”
章晓春在电话里幸福地哭了。
“晓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回国来,回到我们医院来。真的,为了我俩,也为了我们都热爱的专业……”
“夏坤,我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的追求。有了你的爱,我还有什么不可以抛弃的呢……”
这次,章晓春三天前就飞来了。这三天里,他俩说了好多。章晓春当了夏坤的面对庄庆说她决定要嫁给夏坤了。庄庆震惊、哀伤,却说,章晓春,你的抉择是对的,夏坤是个多么好的人!
夏坤和章晓春商量好了,今天的餐桌上就向大家宣布他俩订婚的事情,婚事放在明年7月1日香港回归祖国的大喜之日办,自然是章晓春飞回来举行婚礼。至于章晓春归国的问题,夏坤同意她的意见,先辞了庄总那儿的工作,再在美国攻读学业,拿到博士学位就回国来。庄庆说,章晓春攻读博士期间他会尽心关照,给予资助。章晓春说,给些关照可以,资助不要。她已攒了笔钱,还可利用节假日去打工补助。夏坤说他可以资助她。
夏坤万没想到史莹琪会突然飞来,就没在餐桌上宣布他和章晓春订婚的事情,心里是百味俱全。
章晓春和宁秀娟洗完碗筷出厨房来。章晓春见独坐的夏坤目视舞蹈的史莹琪凝思,心浪翻腾。对于史莹琪,她尊重、同情、敬慕。而此时此刻却对她抱有警惕。在厨房里,她已对宁秀娟说了她与夏坤的事情,宁秀娟就怪她为什么刚才在餐桌上不宣布。她说,她以为夏坤要说。她拉了宁秀娟过去,与刚来的甘泉打招呼,又看夏坤,那目光在说,夏坤,是时候了,宣布呀。
章晓春企盼的目光,使夏坤犹豫难决。自己已对她表白了心迹,一个男人,可不能出尔反尔。又想,史莹琪这次回来,会否要向自己表白什么?唉,机会怎么总是一次次错过。
“爸爸,快来,你最爱唱的歌!”
女儿夏欣喊,拉夏坤过去。是《北京人在纽约》里那“千万里我追寻着你”的歌。夏坤随了音乐唱,人们都不跳舞了,听他唱。他唱得好动情。唱完,一屋的人都鼓掌。
“爸,下一首也是你爱唱的,‘迟来的爱’!”夏欣又喊,去拉了史莹琪来,“史阿姨,这是男女对唱的,你和我爸爸一起唱。”
史莹琪回国后唱过这首歌,很流畅很上口,拿起了话筒。过门曲间,夏坤与史莹琪对视着笑,都情感复杂。他俩和着音乐唱。
夏坤唱着,觉得这支歌仿佛是为他俩作的。史莹琪唱着,心弦股股着痛,两目发湿。刚才,她欲去厨房洗手,在门外听见了章晓春与宁秀娟的说话:“太好了,夏坤答应你了!好好,你俩挺般配的,这我也就放心了。他终于有疼他爱他的人了……”是宁秀娟的话声。她脑子轰然发响。还有什么说的,都怪自己的犹豫。是啊,人家也不能老等,万事随缘,我与他没有缘分。
二人歌毕,全场静默,接着是一片叫好声掌声。
孟齐鲁大嗓门喊叫:“好,好!唱得好,配合得也好!你俩这老同学唱得都够水平!”
章晓春的心怦怦跳。她太爱夏坤了,她也尊重史莹琪。而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力量也夺不走她的夏坤!她站起身来,要大声宣布她与夏坤订婚的事情……
“妈,你不该和夏叔叔唱这支歌,应该唱一支更有味儿的!”
甘泉笑着大声说。她见妈妈动情地与夏坤对唱,高兴又有种年轻姑娘莫名的惆怅,但她是愿意认夏坤这个继父的。
“对,史阿姨,再同我爸爸唱一支,唱支你们喜欢的老歌:‘夫妻双双把家还’!”夏欣拍掌说,叫邱凡换影碟。
“好了,不唱了,你们来。”史莹琪放下了话筒,强笑着走回去坐下。夏坤也放下了话筒。
甘泉就去拿起话筒:“不唱你们就跳舞,我来唱。”甘泉唱歌时,人们就跳起舞来。
夏坤与史莹琪跳舞:“莹琪,你回来也不通知一声,我该去机场接你。”
“你太忙,我是回来看看妈妈的。”史莹琪笑说。
“莹琪,你上次走后,怎么也不来个电话或是来封信?”
“我这不来了吗,人来了不比信和电话更好?”
“嗯,当然。”
“夏坤……”史莹琪想说我祝贺你与章晓春了,却没有说,偷听来的话没必要说,再则,从刚才与夏坤的对歌,她感觉到夏坤的心境是复杂的,就不要给他增添心理压力了。她决定要斩断夏坤的牵挂,尽管她此时心里万般痛苦。
“莹琪,你要说什么?”夏坤问。
“见到你真高兴!”史莹琪抖动了声,踩了夏坤的脚,“夏坤,你个人的事有眉目了吧?”
“莹琪,我……你知道我的心,我一直爱着你,可你……”
“夏坤,我知道你的心,我对你说过我的思想。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这就够了!”
“莹琪……”
“夏坤,刚才我俩共同唱的那支歌,把我们彼此的心声都道明白了。啊,你看奥运会了吧?”
“看,有时候半夜都起来看。”
“真的?”
“真的,你不相信?”
“我信,你不是书呆子。”史莹琪笑,如同当年在那池塘边盯他的笑。
夏坤看她,还想说什么,这段音乐结束了。下一曲音乐起时,夏坤欲与史莹琪再跳,邱启发走来:
“夏坤,你别老把着旧情人跳,也给我个机会。去,去陪我老婆跳!”
史莹琪笑笑,就与邱启发跳舞。夏坤去邀赵佳秋跳舞,却见孟齐鲁已去邀请她了,回身坐下,甘泉走过来,笑道:
“老夏,夏叔叔,你就不请我跳舞?”
夏坤就与甘泉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