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禅说:“你何必套我的话。那把伞,你不可能不认识。”
沈槿说:“我没说我不认识。我意外的是你会放他走。”
武禅说:“很明显?”
沈槿说:“分谁看。”
武禅当时真要杀“黑伞”,不会选择飞刀。
前三柄飞刀是提醒。
既是提醒敌方,快跑。
又是提醒己方,他武禅已出手,别人无须插手。
第四柄飞刀是立威。
用强悍的力量再度暗示敌人来者是武家人,断绝他们回头再找机会偷袭的念想。
以沈槿对武禅的了解,能让他手下留情到这种程度的人,应当有着旧交情,但听他刚才的回答,又似乎真的不认识那把黑伞的主人。
武禅收起飞刀:“你对行侠仗义这四个字怎么看?”
沈槿明白了:“这就是你留手的原因?”
逃走的人手持黑伞,但“黑伞”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暗杀组织。
暗杀组织,是北半球东区联盟总部给黑伞定下的身份。
黑伞给自己的定位则是乱世中的英雄,自我标榜的宗旨是四个字:
行、侠、仗、义。
这个组织人数不多,全是高手,分散各地,行为活跃。每人手持一柄由鼓牛巨煞之皮制成伞面的黑伞,既是武器又是身份象征。他们热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挑战权贵杀富济贫。
可黑伞杀掉的人又有很多不该死。或者说,当时不该死。不仅夜魅,连火旗护都对黑伞很头疼。
武禅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黑伞。
那是个死人。
那天,风很大,小武禅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尸体被绑在广场中央一根高大的十字柱上示众,柱子下面堆满木柴。
小武禅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而死。
父亲不说,他不问。
当柱子下面的木柴被点燃时,人群中又冲出四个人,手持黑色大伞的四个人。
小武禅身体条件反射的进入备战状态,一只柔软的手压住他的肩膀,师兄让他放松一点。
凶猛的火光在广场中炸开,火旗护与黑伞乱战一团。
当小武禅看到一头脑袋比他整个人都大的火龙盘旋广场后,战斗也便结束了。
父亲带众人离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过去将近三个月,武禅才将从武家长老口中得到的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出一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被示众焚烧的那人,杀掉了一名逼十几户家破人亡的城主。
杀城主是重罪,死刑无可商量,同时联盟总部要借此机会打压黑伞的气焰。死掉的黑伞是引来黑伞首领的诱饵,布局者担心火旗护年轻一辈难当重任,于是请来武家尊主暗中坐镇。最终结局虽然没有钓到大鱼,但干掉四个黑伞也算差强人意。
小武禅觉得那个城主该死。
就算不死于黑伞,迟早也会面临武家的人罚。
小武禅替杀城主而死掉的黑伞不值,同时被那四位黑伞宁死也要抢回同伴尸体的壮举感动着。
后来,他每每听到黑伞行侠仗义的事情,内心都会升一团火热,甚至想要加入他们。
有一天,小武禅鼓起勇气向父亲武灭询问对黑伞的看法。
“义贼。”
武灭的点评。
行义事。
但,终究是贼。
小武禅不明白,在他看来,黑伞的行侠仗义与武家的人罚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是贼。
武灭没有看向儿子。
背影如一座铁塔笼罩。
“正义英雄和杀人魔头中间的间隔比纸还薄。你现在不用想明白,只需练好锐金咒。至强者不需明白道理,他自己,就是道理。”
武灭虽然用贼这种贬义的词眼形容黑伞,但武家却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黑伞不触犯人罚,武家人遇到黑伞可手下留情。
“这乱世,有真的英雄吗?”
听到武禅的感慨,沈槿愣了一下。夜魅向来奉命行事,英雄这种称号可不是目标的免死金牌。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避重就轻道:“又是乱世,又是英雄,这话真像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
武禅说:“有人跟我说,男人至死都是男孩。”
沈槿说:“谁说的?”
武禅说:“我师兄。”
沈槿说:“我为什么突然会想起白胧。”
武禅说:“大概是他长得英俊招女人喜欢。”
沈槿盯着武禅,笑了。
武禅:“嗯?”
沈槿说:“原来你也会吃醋。”
武禅摸沈槿额头:“你发烧了?”
沈槿说:“没有啊。”
武禅说:“没发烧为什么说胡话。”
他要撤手。
“别。”
“嗯?”
“你的手再放一会儿,我好像,真发烧了。”
“……”
“武禅。”
“嗯?”
“白胧不及你。”
“什么?”
“你听清了。”
“别突然直呼我名字。怪怪的。”
“我想叫。可以吗?”
“……”
“……”
“可以。”
“你这人还真是……”
咚咚。
有人敲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