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进人类怀里猛吸。
虽然不明白作为没毛毛的人类有什么好吸的,兰瑟还是相当配合兜住了大猫的脑袋,抚摸它拱形的后颈。
面对这么毛茸茸甜蜜蜜的大猫咪,他真的很难不轻声软语。
“我给管家先生打个报告,你今天在我这里睡好不好?”
萨米没意见,它根本没有打算走,满足地在人类娴熟的撸猫手法中,靠着人类柔韧的小腹化成猫饼。
“怎么这么黏人?萨米难道是有钱就可以随便摸的小猫咪吗?”
不,萨米是没钱也可以随便摸的小发动机。
他心里应答自己,忍不住有点发笑,端起这只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的大脑袋,啾啾在毛脑门上亲了两口。
同时一只手悄悄往后摸去,摁下了某朵浮雕玫瑰。
穹顶的打开并不是毫无动静,以大猫绝佳的听力自然获悉,它在温柔乡里挣扎一秒,只是稍稍慵懒地翻过身体。
随后就被目光所及的浩瀚美丽镇住。
枕着的人类这时候拿光滑温暖的手臂来搭它的颈项,语气温柔带笑:“很漂亮吧,我今天才发现,看到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偏偏是今天,你都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看真是太孤独了,这让我加倍地想你。”
“可是你来了,萨米,我说谎了,你不是坏猫咪,你是很好很好、很值得被爱的猫咪,以至于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偷回家里去。”
这个人类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对一只大猫说了多么黏乎的甜言蜜语,如果不是被压着,屁股下的大尾巴都要甩成螺旋桨了。
对待不会说话的事物,兰瑟总是比自己想得还要热情多话。
他已经如履薄冰地沉默了很久很久,从外表上看,谁都不会怀疑他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人。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很冷淡的,有些人沉默如死火山,心里却炽热如岩浆,而他只是外表柔软得像水,实际只是冷淡地流自己的而已。
这并不妨碍他表达善意,但也不妨碍他沉默自守。
他知道自己有一种让别人开口向他倾诉的才能,但他谨慎地使用,譬如那位同情他的仆人,或者太子府的某些人。
只因这是一种很孱弱的能力,需要有技巧地保持沉默和隐晦的引导。
可是面对萨米的时候,他就做不成这种事,他变成一个傻瓜,一个只说废话的话痨。
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沮丧。
他只是低下头,又吻了吻大猫的额头。
心情轻盈得出奇。
*
目前萨米的状态还算稳定,下一阶段的药剂和器材也在筹备中,它变化的时候几乎是半天一个样子,因此需要的辅助器材精密程度相当惊人。
于是大猫就有余裕每晚出逃,来找自己的人类。
它真的越来越聪明,兰瑟担心它身体恢复后一时回不到皇太子状态,还找了一些启蒙书来给它看。
它似乎完全能理解,只是不大有兴趣。
于是训练场的人对它做了一些测试。
事实证明萨米除了不会说话,智慧水平已经达到了十二三岁的小孩。
它的表现,比起说是学习,更接近一种回忆,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轻快了许多。
天气似乎转冷了,距离他入学也只有不到半个月了,萨米重新躺上了手术台。
这次要实现的变化,远比上一次复杂得多。
管家特意来问他是否要陪同,他纠结许久,最后还是站在了单面玻璃后。
看着萨米挣扎,骨头和肌肉在皮肤表面如沸腾岩浆般鼓起瘪下。
它大把大把脱毛,牙齿脱落得就像风烛残年的老猫,吃药能稍稍缓解,却也不是每次都管用。
它的身体每时每刻都有变化,需要及时调整仪器,因此工作人员分成几班,轮流照看。
最后也是最痛苦的那几天,兰瑟接受了管家的邀请,他穿着无菌服走进病房,用自己的声音和存在安抚已经看不出猫状的萨米。
之所以会说精神体暴动的人很丑陋,就是因为他们的暴动得到了极不稳定的结果,以至于骨骼肌肉扭曲,并定格在了扭曲的状态。
萨米当然也有这样很丑陋的时候,在手术台上,这种时候占了大多数。
但是当萨米痛苦得从喉咙里发出因为声带变化和喉咙挤压而显得嘶哑细弱的声音时,他只是看见自己无助的猫咪在忍痛哭泣而已。
可是他能做的也很少,只有似乎无用的低声安慰和默默的注视。
这段紧张的日子结束后,萨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器材辅助才能解脱,比照原先皇太子的身体数据制作出来的辅助器材对它的全身上下都进行了固定,使得它睁开眼睛后连对兰瑟笑一笑的能力都没有。
这时候它知道自己是前所未有的丑陋,它从每个动作僵硬的研究人员的眼睛里面都能看出来。
比起全然未知的恶心丑陋,具有与人类肖似外表的恐怖生物更让人内心发毛。
萨米并不知道这个心理现象,它不会为记不住样子的人伤心,它只是迫不及待地用目光去找寻一个让它安心的人。
他穿着一身古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衣服,但萨米一眼就认出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
它的人类。
它似乎是想笑一下的,起码也要翘翘已经没有的胡子才行,但嘴角的白色贴片却并不容许它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