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孩子也需要知道。”
司涵不无同情地提出来。
“殿下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一个针孔都没有,不是他动的手脚。”
“殿下在他房间里反而平静很多不是吗?我看他的表情可怜极了,这事情可能把他吓坏了。”
管家回忆了一下,拨出通讯,把司涵的要求逐条转述给另一位仆从莫索娜,随后在必经的走廊上见到了似乎徘徊多时的青年。
他顿了顿,露起一个热络的笑容,随即大步走上前,问道:“您是来看望殿下的吗?”
青年好像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眼睫低垂,有点磕巴地回答:“啊…嗯。”
管家的神情不太明显地更柔和了一点,他声音放低了:“殿下没有大恙…”
他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事实上,殿下在转好。”
“司涵夫人认为这是神迹,我想也许真的是神灵的帮助吧,哈哈,我这老头子实在太激动了,喋喋不休得招人厌烦,跟我来吧,殿下肯定也期盼着您的到来呢。”
其实,他是来道歉的,不管怎么说,如此贸贸然地自大狂妄地给萨米救治,事先还纠结再三,拿自己当救世主看似的,其实根本一无所知,平白害了萨米的命。
鲜活的、始终待他那样好的萨米,他想来想去,想萨米克制着自己不伤害他,想萨米痛得发颤的肌肉,心简直揪成一团。
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卑劣、糟糕、忘恩负义。
他在走廊里徘徊着想,想坦白,又怕失去,不坦白,却更要面对血淋淋的失去。
他似乎总是在纠结,因为拥有的太少,所以什么都想抓住,却忽略了自己的能力太差,没资格想太多。
他实在是魔怔了,居然用那种很冷血的思维想过,萨米的喜欢很有价值,殿下的生命会更有价值,即便治不好,也不会留下他的什么痕迹,这是一笔不赔本的买卖。
他那么认真地衡量萨米在他心中的分量,像剔肉一样挑拣,因为它不属于自己,认识的时间很短,种种的理由。
可是他现在,坐在萨米床边,为自己的卑劣垂下脸孔,他想去碰一碰那只僵直的毛掌,却被束环勒出来的血迹刺痛了眼睛,那只手无论如何也没有脸面去触碰受害者。
应当没有反应的,摊开的粉色肉垫,似乎只是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于是那片软软的肉垫便微微弹起,温柔地蹭了一下兰瑟的指尖。
从他的下睫,抖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第20章
兰瑟原先做的那一份方案,后边的步骤由于他是个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学生,设计得相当困难且精巧。
但在管家他们弄来了几位真正的圣手之后,这些困难便迎刃而解了。
为萨米量身定制的康复器具,是三日一检查一改的,缓解生理痛的药物、补充必要元素的药物,也是每日检查身体做出修正的。
他所以为的困难,在极致的权力之下,几乎没有什么算是真正的困难。
起初他每天去探望萨米,那时候它还是正常体态,为了缓解它的痛楚,兰瑟每天都要帮它运转身体里的能量。
萨米见到他,就很高兴地扭一扭身体,但早期的生长痛让他几乎没什么力气,只是微微弹动一点,然后蓝眼睛眼巴巴地看他,用视线讨要爱抚。
兰瑟通通满足它,他自那个早晨之后同萨米更加亲密,哪里忍心看它受痛,除去检查康复的那几个小时,他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这里。
萨米初期只能躺在床上,他就陪它一起,给它读读书,它玩不了自己心爱的球,兰瑟就把球放在它毛肚皮上,轻轻地滚,间或让它闻闻味道、咬一咬。
但它的牙齿也开始脱落了,那些凛然美丽的獠牙脱落,又慢慢长出较短的锋利的犬齿,它第一次经历长牙,禁不住去舔,兰瑟虽然知道这些牙齿早晚要脱落,但还是严厉制止它,不许它养成坏习惯。
但很快,萨米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它的身体越来越扭曲了,从四肢着地到两腿直立,近乎压缩了万年的进化在它身上,每每变化都让那些信奉唯物主义的医者震撼不已。
体表附着毛发,趋近人身的躯体,相比纯粹掠食者更平缓清秀一些的面孔,虽然手心还是肉垫但已经更加灵活的手掌,但仍是很健壮,发达的肌肉依然被布身体,显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大块头来。
进入这个阶段,就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了,做了一些测试之后,萨米终于可以尝试着康复了。
首先就要学会双脚着地,直立行走,这一部分内容主要依靠寻常给肢体残疾者复健的设施来实现,就像诱导婴儿一样,该项负责人向管家讨要了一些斯塔夏陛下的旧物,试图用以辅助康复训练。
它确实有反应,但并没有依照预期那样扶着辅助杆向旧物的方向行走,而是直接选择了更为熟练的四脚着地,叼起,然后团进怀里手口并用地撕咬。
他们为此设计了多种方案,但仅仅得到了日益减少的旧物和殿下对障碍越来越激烈抗拒的反应。
负责人愁眉苦脸地向管家反馈此事,管家沉吟一会,便笑道自己有个主意。
第二天,一位黑发黑眼的俊秀青年加入了他们的训练,他据说是殿下待定的未婚妻,但说到底只是相处了短短时间,负责人对此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