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昆仑西院</h1>
启明市昆仑医院,东院大厅前台。
带女儿看病的母亲焦急地排着队。
女儿大约二十七八年纪,双手攀着母亲的臂膀,目光呆滞疲惫,狠狠垂着头,下巴几乎抵在前胸,脖颈线条抻得僵硬。
轮到她们后,母亲凑上去,小心翼翼对前台护士说:“我们……挂号。”
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前台护士语速极快:“你好,挂哪科?”
母亲为难道:“我们……不知道。”
前台护士蹙起眉,抬头看向这位母亲。
这个母亲看起来五六十岁,身材矮小,衣着普通。
母亲似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我们……是经人介绍,来找梅医生看病的。”
护士的眉头锁得更紧,问她:“哪个梅医生?”
“梅封医生。”母亲眼神闪烁着而不安,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们也没见过,也没联系过……就是经人介绍……”
旁边一位穿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听到梅封的名字,连忙道:“这里这里,梅封医生是西院的,您应该来我这边问。”
她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牌子:昆仑西院咨询处。
母亲拽着女儿过来:“找梅封医生……怎么挂号?”
粉衣护士微笑着对这位母亲说:“您稍等,我叫他来。”
十多分钟后,东院大厅前台旁边的一个写着“医护通道病人止步”的小门突然被推开,走出来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
粉衣护士看到他,指了指旁边的母女俩。
男医生大步流星走来。
“你好。”他道,“我就是梅封。”
梅封医生大约三十多岁,相貌语气都很温柔,仿佛身带柔光。
“病人是她吧。”梅封看向眼神呆滞的女儿,后者抬起头,扫了他一眼,便兴趣缺缺地垂下头去。
“没错,是我女儿,是我女儿的病!”母亲激动的从包里抓出一大袋病历和x光片,“前年,她读研二,可能是毕业压力大,晚上刷牙时,突然抽搐了起来,那是她的第一次发作,我记下了日期,是前年的十一月二十七号。后来她发病越来越频繁,已经没办法再住学校学习了,我就办了休学,把她接回了家,带她看病……”
“这几年我们去了许多医院,什么都检查了,不是癫痫,查过寄生虫也不是,也不是遗传,也不是基因病,医生们什么都考虑了,但仍然查不出病因,最后他们说可能是孩子学习压力大,精神上心理上的原因,让我们去看精神科,吃药调控……”
母亲的眼圈红了,“我们也吃了药,可是症状并没有缓解。去年开始,她抽搐更厉害了,发作时像变了个人,胡言乱语,尖叫……脸扭曲的也很可怕,发病时六亲不认,看我的眼神也很吓人,我也是没办法了,就、就带她求神拜佛……”
梅封粗粗看了病人的病历档案,病人名叫童舒雅,今年二十七岁,症状已有三年了。
基本情况了解后,他打断道:“是谁介绍你来我这里的?”
这就有些“封建迷信”了,母亲难以启齿了半晌,硬着头皮交待了:“上个月我带她去一个小县城拜什么三爷庙,说是能保佑病人病愈……去的火车上,认识了个仙儿……看着就是个上班人,穿着西装,我本来不信他的,但那个人掐算的特别准,我真的一句话没说,他就把我女儿生病的事算到了,还知道我们是去三爷庙。他说不能去,去庙里问那些野路子,不如去昆仑医院西院,找梅封医生,说昆仑西院治疗疑难杂症最管用……”
梅封:“哦,原来是这么知道的。”
他收好病历,说道:“跟我到西院来,这边没办法挂我的号。”
“那我女儿这病……”母亲追问。
“我大约能看出,她的病,确实在我们西院的医治范围。不过,她到底什么病,该怎么治疗,要找我们西院的专家看后才知道。”他刷卡打开前台旁的那扇侧门。
母亲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走过一条安静无人又多窗的冗长走廊。
“梅医生,要治疗那这病,费用上大概需要多少……”母亲心里惦记着治疗费用,一时没注意到周围环境和光线的变化,“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梅封安慰道:“费用要看病因,不同的病因,有不一样的减免标准,这些都得看专家的判定。您女儿这情况,大概率是需要住院的,住几天,多少费用,全免还是减免部分,到时候都会跟您说,您不必担心。”
走廊尽头,是又一扇门,上面写着,通往西院,门旁却放着一块“施工重地禁止通行”的警告牌。
梅封刷卡开门,见母亲盯着那块警示牌目露疑惑,他侧过身,让她们先行,笑道:“不用在意这块牌子,这是放在这里防止东院的病人家属乱走动的。”
进门,是个宽阔的老式步行梯,顶上灯管陈旧光线昏暗,墙皮也剥落了许多。拐了好几个弯,才看到一扇上锁的安全门,标着二楼的字样,旁边还挂着一条木牌。
沉默阴郁的女儿抬头,望了眼那块陈旧的桃木牌:
——昆仑西院,传承千年,国家老字号。
梅封打开安全门,请母女俩进去:“这是西院二楼,专家会诊楼层。”
西院的走廊空无一人,与人声鼎沸的东院对比鲜明。
母亲问道:“梅医生,昆仑西院和东院……不一样吗?”
“都是一家医院,主治方向不一样。”梅封笑眯眯道,“东院治疗正常人……咳,人的正常疾病,西院呢,有一部分就是专治您女儿这种疑难杂症了。”
梅封的办公室到了。
办公室内又闷又热,空气湿润,且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中药草味儿,又像是寺庙中的香火味儿。
梅封按下广播键,声音在整个西院回响:“住院部海吹纱医生,请到二楼会诊室。”
神奇的是,响彻整个西院的广播声,墙外却半句都听不到。
通知结束后,他坐在办公桌后,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发,边赶病历边与那位母亲闲聊。
“您坐吧,得稍等会儿,我请这方面的专家来了,她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