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机场,林昱晌叫了台计程车,沿途都是白茫茫一片,偶尔还有几个小孩在打雪仗,不久后司机转动方向盘,两人弯进了一个小镇。
车子没有再往里面开,停在了一个路口,剩下的路林昱晌得自己走了。
踏着白雪,他心中却是无端的升起一阵担忧,生怕当他敲响林家大门时,有人问他他是谁,又是从哪里来。
所以直到他站在被他反覆确认过的门牌下时,他依旧没敢按下电铃,他在雪地里佔了十分鐘,盯着眼前的门十分鐘,原以为今晚是进不了屋的他,却是被一声开门响惊醒了。
隔壁对家的门打开了,一对看起来庄严拘谨的夫妇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手中端了几盘年夜菜,看得出还热着,冒着热气,怎么也熄不了。更诧异的是,那两夫妇竟朝着自己走来,而对于出现在这的林昱晌他们似乎感到了些讶异,却在稍后收起表情,露出笑容说道:「你应该就是林家的儿子吧!怎么还站在这,不赶紧进去,你爸妈都快等急了。」
林昱晌有些无措,「我……」
夫妇俩也察觉了,大概也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也没再为难他,帮他按下了门铃,清脆的一声响倒是在他心中回盪了一遍。
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来了!」
便看见一位穿着围裙的女子为他们打开了门,在看到林昱晌时她似乎有些楞神,不过几秒后她就拉着林昱晌的手进了家中。
「你这儿子跟我们家那小的倒挺像的,那天回来也是这样站在门口不按电铃,要不是老大出去倒垃圾,估计得等到明早才能进屋。」那陌生的夫妇这样说着,将几盘菜放到桌上后,便坐落到餐桌旁,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林母在折腾一番后,也招呼着林昱晌坐下,后者却像隻牵线木偶,唤一句,动一步。
「老林啊!你说你几年没和你孩子见面了,怎么这么生疏呢!」那妇人笑着,反客为主的帮林昱晌拿了双筷子,他也只能频频道谢,「我家那孩子才和我们几年没见,近来了就喊了句阿姨好,差点没吓得我当场给他一巴掌,你说这谁家的孩子啊!」
林母却不惊讶,只笑笑不语,反而是林父夹了一筷子的菜到林昱晌碗中后,缓缓道:「这孩子,在五岁的时候就没见过我们了,二十几年以来也只有寥寥几次通讯,怕是连我们什么样都忘了吧。」
「没有……」林父刚放下筷子,却不料林昱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一直到奶奶去世前,都一直告诉我我父母亲长什么样,应该是什么样,她说你们会来接我,去世前叨叨的也是那句话,我还信以为真十几年。」
怕事谁也没料到林昱晌会突然这么激动,就连林夫妇也都是一震,因为在他们印象里,他们的儿子很坚强,他从未在聊天时透漏对他们的任何思念之情,所以他们自始至终认为,他们的存在对他或许并不重要,却没想到正正相反……他很需要他们。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儿子,那我问你们,我小学时迷路的那次你们在哪?我国中时从司令台滚下去的那次你们在哪?我高中时在美术教室差点被性侵的时候你们在哪?我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你们又在哪?我问你们在哪?」林昱晌很激动,就像个小孩子向自己父母申诉委屈时一样,哭着鼻子,掛着两行眼泪,对他们控诉。
就像林昱晌说的,这整整二十多年以来,他是一个人走完了全程,靠着自己去摸索这无知的世界,身边的人总会走总会散,陪他最久的连忍是他唯一的依赖,以前有人问为什么林昱晌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人会和与他性格完全相反的连忍成为好兄弟,那都只是因为他能给他一个不会被拆散的友谊,一段安稳的联系。
之后他遇到了曲渊,知道了什么叫做被依赖的感觉,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个有温度的生物,他会黏着他,也给了他安全感,他不用担心他会不见,因为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都只剩下对方,同样孤独,同样的缺乏家庭给的爱,却又能在倾心交谈中从对方那获得温柔和温暖。
林昱晌没敢看林夫妇,只是咬着下唇哽咽,本以为气氛会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两道声音却打破了寂寞──
「林医生?」
「林昱晌?」
意外的,圆尧和阡晓没出现在了这间客厅,同样意外的还有林昱晌,他适时收敛情绪,就说道:「让两问见笑了,不好意思。」
两人却不在纠结,餐桌上的五人也就像刚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般笑着聊天,只是没看到林夫妇拴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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