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当人们都对不好的事情习以为常,不再想着去反抗,并默许奉为准则,潜规则就会成为新的秩序。”
周时衍仿佛又回到了打辩论赛那时,一条条,一点点地找着论点和论据,从容不迫地反驳着宿窈的话。
“世道是什么,是横亘在世上,真实存在的吗?是摸得到,看得着的条条框框吗?还不是由一个又一个人组成的,千百年来摸索总结传递下来的规律经验。”
“每年刑事诉讼案件十几万,你知道其中受害者的男女比例是多少?每年意外重伤和死亡的男女比例又是多少?谁告诉你女人天生就容易吃亏?”
“你是招商,你的工作任务是用你们公司的资源去跟外部达成合作,给合作方创造利润,跟喝不喝酒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公司那么多的资源积累,全都是离开了酒水就会失效的?”
“你可以认为招商这个工作需要酒局的加持,但你不能把酒桌文化当成只要是工作就离不开的一个常规事态……”
“周时衍。”
周时衍还有继续说教的意思,宿窈却不想再听了,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出声把人给打断了。
她的床虽然是双人床,但也不是很大,两人长手长腿的躺上去,已经占满了全部空间。
这会儿面对面侧躺着,她眼前就是周时衍的喉结,随着他讲话的动作,发声时细微移动,凸起的曲线十分性感。
宿窈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的喉结看,声音淡淡。
“你心中也许有个乌托邦,但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不是乌托邦。”
不然,他也不会在她心存最后一缕光亮的时候,用一句没钱免谈,把她的最后一道光碾灭。
冷漠的神采,只在宿窈眼底浮现一瞬,很快又被理智取代,柔声道。
“身处灰色地带,但眼睛看到的世界却是黑白分明的,周时衍,你会不会很累?”
周时衍许久没说话,就在宿窈想抬头看看他表情时,身侧传来异动,周时衍欺身靠近了她。
宿窈下意识地挣了下,头却被他摁住,只能被迫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立刻被他的气息充斥。
周时衍的衣服上有一股清浅的味道,让人想起飒爽的秋天,风吹过银杏林,风声簌簌,树叶凛凛,旷野一样干净清爽。
“别动,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低低的嗓音,在宿窈头顶响起,男人的手摁在她后颈,控制着她不让她抬头。
宿窈看不到周时衍此刻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拥抱着她的手臂,前所未有的紧,像要把她融入骨髓似的。
不清楚这个姿势,带给周时衍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但对宿窈而言绝对算不上好,手臂被他锢得很疼,呼吸也不太顺畅,所以她还是小幅度地挣扎了下。
耳边听到男人语气微涩的说:“我后悔了,窈窈,早在你最初来找我那时,我该对你好一些的。”
宿窈挣扎的动作微微顿住,心中因为他这句话,掠过一抹复杂的感觉。
周时衍语气放低了许多,略显伤感的说:
“如果那时我没拒绝,我现在抱你,你应该就不会再挣扎了。”
宿窈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世界上没有如果。”
周时衍依旧在继续低声倾诉:
“刚拿到执照时,我就试过一次以小博大,那个人对我哭,说的万分可怜,我信了,所以一文不取的帮他打官司,可是他在最后关头,他拿了对方的钱,放弃了诉讼,背叛了我。”
他这就是对一开始,为什么会拒绝宿窈给出解释了。
周时衍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那桩最后被取消立案的官司了,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这会儿他却选择了讲给宿窈听。
从那个被黑心贷迫害的人第一次找他,到他取证提起诉讼的每一个细节,再到那个人是如何收了钱,说起放弃诉讼时又是怎么样的一副嘴脸。
他除了自己在那件事中受伤的事没讲,其他的能说的都说了。
宿窈沉默着听完,也大概明白了周时衍想表达的意思。
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一切以利益为先。
他经历过的,对于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律师而言,可以说是从信仰到价值观,方方面面的打击。
宿窈多少是能理解周时衍最开始对她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了,原本抗拒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沉思了许久,才说:“周时衍,我不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坏人。”
周时衍听到她这一句,才终于把人放开了些,低头凝视着宿窈的面容。
女人也仰头看着他,一双美目潋滟灵动,黑白分明的承载着他的倒影。
嗓音轻柔,却又是那么的坚定。
“律师这个职业,其实只要不是一个绝对的坏人就够了。周时衍,既然你已经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心目中的乌托邦,就不要放弃。”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你想成为的人的,淋过雨的人才能更清楚,该怎样撑伞。”
第125章 你这样对得起他?
周时衍突然靠近的吻,是宿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对方前所未有的温柔,莫名地带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辞职,跟我回帝都。”
漫长的吻结束,周时衍再次旧事重提。
宿窈声音比刚才轻柔许多,但态度却依旧是坚定的。
“你知道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