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摧还是不解其意,愤然道,“上次是石头给的,哪像你这来路不明的——”
他说到半截舌头一顿,脑袋忽然转过来,“谁来了?石头?”
王柱哈哈大笑,“他让我来唤你,人都在沙州啦!”
伍摧刹时放了心,乐得一蹦而起,冲去跟上头告假。
他一路冲到韩明铮的营房外,却给亲卫拦了,随即营房里出来一个青年,生得高壮健朗,神气阴霾,半边脸白半边脸红,见伍摧笑得脸上生花,剜他一眼走了。
王柱也颠颠的跟来了,好奇道,“这是谁?脸上怎么回事?”
伍摧也觉奇怪,哼了一声,“南山部落的贺烜,见谁都鼻孔朝天,整日围着将军转,怎么瞧着像是给打了。话说陆九在凉州把将军缠得死死的,弄得其他几个都灰了心,就他还更来劲了。”
王柱很爱听这些,嘿笑道,“陆九那三五天的顶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姓贺的一旦把将军磨动心,成了韩家女婿,至少能掌半个赤火营,受用可就大了,当然要勤着些。”
伍摧方要回话,恰见司湛从营房出来,招手唤近,“姓贺的怎么回事?”
司湛和伍摧处得不错,压低声道,“他死乞白赖的想往将军身上贴,把将军给惹怒了,抽了几个大耳括子,叫我督着他滚出营地。”
伍摧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信。
王柱也惊住了,“蠢家伙翻天了,敢对将军毛手毛脚,陆九当年都没这份胆!”
司湛抬脚要走,伍摧赶紧抓住,“将军心情怎样?我要告假两日,去说能不能准?”
司湛抓了抓头,“应该无妨,将军也要赶着回城,你去说一声,兴许还能随着一道走。”
伍摧不免一怔,“城中有什么急务,怎么没听说?”
司湛挤了挤眼,语气暧昧,“似乎天德城有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小韩大人让将军立即回去。”
伍摧一怔,与后头的王柱对望一眼,忽然都乐了。
第109章 不离心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
韩明铮收到兄长传信,一路赶回城内,天色已经晚了。
她给指引去了后院,这里门廊宽绰,各州送来的年礼与乡货皆由此入,院里燃着灯烛,照着一大堆灰扑扑的箱笼,密密贴着封条,石头憨巴巴的立在一旁。
韩平策屏退左右,拉着脸道,“昨日送来了几车东西,说是给你的土产,门子也没防备,让抬了进来,今日你的婢女来点收,打开发现不对,将人又找了过来。”
韩平策连掀了七八箱,箱内现出满满的金器与宝石,华光映得眼目发花。
韩明铮愕然,定神细看,认出一些是狄狠宝库里的东西。
石头赧然一笑,“九郎说请将军帮忙保管,随便搁哪儿都行。”
韩明铮蹙起眉,“这是什么话,谁要替他保管,他还说了什么?”
石头一副老实之态,“没了,其他人回去了,就留我一个,准备跟旧伙伴喝两天酒再走。”
韩平策气得冷笑,“一溜的全跑了,退回都抓不着人,无妨,我派精兵连东西带你一起押去天德城,保管原样奉还。”
石头无辜的眨巴眼,“那路上可远,阵仗也大,万一给误会小韩大人与天德城私相授受,岂不是说都说不清?”
韩平策一听就知是陆九郎教的,怒道,“狗东西还敢要挟,那就往荒野里扬了!”
石头不慌不忙的回道,“随大人的意,九郎说东西只要递到将军面前,怎么处置都行。”
韩平策气往上涌,偏偏这些东西价值连城,还真不好办,退回难免惊动过大。
韩明铮不语,片刻后问,“他可是遇上了麻烦?”
韩平策捺着火气讽道,“他能有什么麻烦,朝廷才加封为天德军防御使,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就等着五皇子寻机召回长安,偏要弄些鬼把戏。”
韩明铮不理,等着石头回话。
石头也摇头,“九郎好得很,请将军放心。”
韩明铮一时想不出缘故,只得道,“眼下不宜折腾,先收进库里封着,待年节寻个时机送回去。”
韩平策虽是恼怒,也不能真将东西扬了,只得随了妹妹,一拂袖走了。
石头得了机会,凑近了鬼祟的禀报,“将军,丙字第六箱附了详录单子,还有九郎的信。”
韩明铮依言开箱,果然找到一封录单,里头夹着信笺,笺上并没提及宝物,仅有一行字。
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韩明铮持信怔忡,心神纷乱,耳根微微烫热起来。
韩明铮本要和兄长提起贺烜之事,给意外横来一搅又忘了,全在猜测陆九郎为何将这笔财富托来沙州。石头虽称无事,但如此狡兔三窟之举,很难不怀疑是遇上了某种凶险,只是两地相隔千里,实在做不了什么。
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去母亲院里看望。
韩夫人的发间已染了银丝,近年身子不大好,家事交给几个媳妇,见小女儿归家,将她拉近细细打量,微讶道,“每次从营里回来又黑又瘦,这次倒还好。”
韩明铮的脸颊明润,有种焕然光彩,衬得气色极好,她自己倒未觉,“阿娘不必担心,近来胃口好,吃得也多,大约还胖了些。”
韩夫人慈爱中含忧,“没出阁的丫头,做娘的哪能不操心,策儿还来跟我抱怨,说姓陆的又在变着法的缠你,你跟他耽搁下去能得什么好,终是一场空。”
韩明铮默了片刻,“不是他的缘故,阿娘,我不成亲又怎样,安家的女儿一样至今未嫁,操持自家的商队,听说也做得不错。”
韩夫人望着女儿的青春容颜,惋叹道,“当年的安排到底误了你,策儿选的一个也瞧不上?”
韩明铮不好对母亲多说,只道,“哥哥选的都好,但我既然无意,何必蹉跎旁人,留在身边还易生事,不如将他们调回青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