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振兴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根本听不见洪朵朵在说些什么，更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只是呆若木鸡地呆愣在椅子上，无神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地面。
老了吗？自己真的老了吗？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句话，涤荡心头。
虽然他不想也不愿意承认，但实际情况是，他能够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没有了激-情，只想把肩上的担子撂下，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洪家镇这破档子事，见鬼去吧！
洪振兴心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太突然了，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出现如此危险的想法，撂担子……那几万的洪家人该怎么办……自顾自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洪振兴木讷地想着。
洪朵朵看着洪振兴不做声呆坐的模样，不仅没有伤心，嘴角反而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爸，你困了吧，我扶你进去休息。”
说着，她也不顾洪振兴同不同意，手伸进了洪振兴腋下，不由分说地将后者搀扶了起来。
洪振兴并没有反抗，顺从地让屁股离开了椅子。此时的他，身子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洪朵朵架着他的身体，毫不费力，像是举着一根树枝，干枯绝望，毫无生机。
洪振兴任由洪朵朵摆布着，扶进房间，平躺放在床上，脱去外套，盖上毯子。这些过程之中，洪振兴始终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看洪朵朵一眼。
他恐怕是心死了吧。
“爸，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洪朵朵见洪振兴没有反应，便俯下身子，在其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用肉手温柔地摸了摸洪振兴的脸颊，转身离开。
洪振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想着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那挂满了蜘蛛网的破破烂烂的房顶，再看着眼前这片干净雪白，阳光一照便会让整个屋子亮堂起来的粉刷过的房顶，心中满不是滋味。
这可是他努力拼搏，一点一滴挣来的房子。如今却要拱手让人了，虽然自己还能看着，却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再也没有办法亲手去触碰了。
直到响起了咔嚓一声的关门声，洪振兴才像是缓过气回过神来，缓缓地转过头，往门口看了一眼。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背后挂着一顶皱巴巴的帽子，灰黄的颜色掩盖了本来的样子，像是已经戴了很久了。
洪振兴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洪朵朵说出让他下位之后，他发出的第一声声音。
门纹丝不动，挂着的帽子晃了晃也停了下来。
门外，洪朵朵和洪高博一高一矮，俯身趴在门上，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神情严肃地倾听着房间里面是否传出声音。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将近五分钟，两人的双腿感到无比的酸痛，微微地在颤抖，有些坚持不下去。
“老婆，应该……没、没下文了吧……”
“别吵，老实听着！”
两人轻声细语地交流着，表情显得略微有些急躁。又过了五分钟，洪高博已经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面颊滑落，一滴滴地滴在洪朵朵的脸上。
“下雨了？”洪朵朵抹了抹脸上的水滴，摊开手掌疑惑地看了一眼。
洪高博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我的汗……”
“你特么……”
见洪朵朵要发作，洪高博赶紧伸手死死地捂住前者的嘴巴，又挤眉弄眼地朝着房门努了努嘴，轻声道：“息怒息怒，小心被发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