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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元神同时侵入神识海,哪怕对于人类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更不要说魔族。飞沉昏睡了一日一夜才醒过来。
醒是醒了,状态却很差。守在旁边的江屹川看到他睁着的眼睛空洞茫然,叫了他几声,他才麻木地转了转脖子,把脸稍稍侧向江屹川。
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看清了叫他的人,漾开一个安心的笑容:“主人。”
“是不是很难受?”
“头很痛,身上没有力气。”
“要休息调理几日。”江屹川在被子底下握住飞沉的手轻轻捏了捏。
“大师怎么说?有没有办法把夫人的魂魄取出来?”
江屹川看着飞沉期待的眼神,心房颤了颤,微笑着答道:“有办法。”
“那太好了。”飞沉说,“那之后再找到最后一缕魂魄,夫人就能入轮回转生了。”
他身子还虚弱,虽然很高兴,但声音轻飘飘的。
江屹川眼睛一热,“霜儿的事,是我一个人的事,却总是让你受累受苦。”
“夫人的事是主人的事,可主人的事是飞沉的事……”
他声音本来就不大,这脱口而出的话说到后面飞沉才觉得似乎有些逾矩,那声音就更低下去,细如蚊蝇。随后,他又连忙解释,“主人的事,飞沉若能有些用处,那是飞沉巴不得的。”
“我知道你愿意帮我,我知道……”江屹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宁愿你帮不上忙……”
飞沉不解地看着江屹川。他一向注意看人脸色。江屹川虽做了掩饰,但飞沉还是看出来他情绪不高,表情凝重,似乎心里藏着给他造成很大压力的心事。
他心里咯噔一下。巴不得自己帮不上忙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自己只会帮倒忙吗?比如这一次的事,如果不是自己吞了夫人的魂魄,又怎么会多一重波折?
相处久了,他在江屹川面前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拘谨小心,但此刻江屹川的神情不轻松,他又内疚,于是想问一问的想法就打了退堂鼓。
心里千回百转,精神却还是倦怠,飞沉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江屹川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听他呼吸绵长,似是睡得很沉,才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他掩上门,心事重重地在小院里踱步。
“小川。”澄慧的声音突然闯入耳膜。
小院一角种了几棵柳树,树下是一套青石桌椅,澄慧正坐在石桌旁一张石凳上,一手拈动佛珠,一手拿了卷经书。他从不称呼江屹川为“施主”,而是一直用着当年认识他时的称呼叫他。
江屹川走过去,“大师。”
“你考虑得如何?”
“还没有想好。”江屹川坦白地回答,“容我再考虑几日吧。”
澄慧不置可否。
江屹川心乱如麻,和澄慧告罪一声,就出了他的禅院,要往别处去走走。
秋兴山不算陡峭,是一座坡度平缓的大土山。江屹川在允许香客走动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
入目俱是法轮、火珠垂莲、金翅鸟、金刚座柞等装饰;入鼻俱是香烛烟气;入耳俱是钟鼓木鱼声。他脑袋里乱哄哄的,好像澄慧坐在里头七绕八绕地念叨着因因果果。
江屹川烦躁地挥了挥手,好似要把那样的想象从脑子里撵出去。
他下意识想远离种种与僧佛有关的景物人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僻静的后山。
阳春时节,天气晴朗时,满眼青绿,对于踏青的人来说,那自然是心旷神怡的景色。而江屹川此时却没有踏青看景的心情。
心烦意乱的心境下,他一味往险峻的地方走。
顺天宗在丹药炼器符咒方面都无甚出彩,倒是剑术体术是平日修炼的重头。加上江屹川这几个月为了搜寻霜儿魂魄,什么艰苦难行的地方都去了。秋兴山这么一座土山,就算后山再怎么崎岖险阻,也不在他话下。攀爬间,心里的烦闷也淡了许多。
正一心一意要跳过前面一道深沟,想要采一朵对面盛开的杜鹃带给飞沉,一个棕红色的影子突然从不远处蹿起来,倏地飞过了那道沟。
江屹川定睛一看,是一只红狐狸,在对面的杜鹃花丛里欢快地又跑又跳。
再稍稍一凝神,他便感觉到那狐狸带着刻意抑制的妖气。
这狐妖离他不远,他竟因为心绪纷繁一直不曾察觉,不由为自己的大意暗暗心惊。
幸而这妖狐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只是静平寺一向将降妖除魔视为责任,这狐妖还敢到秋兴山后山来溜达,也算大胆的了。
他定了定神,没借助法术相帮,只靠内功也跳过沟去。
那狐狸像是不怕他,蹦跳着凑过来,绕着他转了几圈。
江屹川的师娘是个狐妖,因此他对无害的狐妖天然多几分好感。
“你这小妖也太调皮了,到哪里玩不好,偏要到这秋兴山来。你不知静平寺就在这里么?寺里的和尚个个都是降妖的好手。”
狐
', ' ')('狸咯咯一笑,口吐人言:“就是知道他们是降妖的好手,我才来的呀。”
她伸出细薄灵活的舌头舔了舔唇,人立起来,很快幻化出人形。
“是你?!”江屹川认出,这是在桃林遇到的那个叫莲蕊的女妖。
莲蕊长得娇小可爱,俏生生在江屹川跟前撩了撩耳畔垂下的发丝,笑问:“大侠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跟了你好久,你都没发现我。”
江屹川被她的称呼逗得微微一笑,“你来这里玩耍,不怕被寺庙的僧人打杀了吗?”
对待妖和魔的态度,各个门派不尽相同。静平寺是把妖怪魔族精魅等等非人的族群一概列入诛杀范围的。飞沉若不是带着六壬山庄君子堂的铭牌,连山门都进不来。
莲蕊摘下一朵艳丽的杜鹃花别在发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想降妖,我也想。所以我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盗一两个降妖的法宝。”
“……你一个小妖怪,来寺庙里偷盗降妖的法宝做什么用?”
“嘿!”莲蕊不高兴地撅起嘴,“别看我个子小,我可已经修炼了三百多年!都能嫁人了!”
江屹川失笑,“那你可要小心不要被和尚发现了。”说着也摘了一枝带着叶子的杜鹃,打算回去了。
莲蕊却不放他走,腾地跳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好人,我看见你从庙里出来的,你快告诉我,这寺庙藏宝贝的地方在哪里?”
江屹川惊奇:“你想让我这个寺庙的客人做你内应偷东西?”
“随手帮帮我,你就积了阴德了。”
“我跟盗匪勾结偷东西,还能积阴德?”江屹川好笑地看着莲蕊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家里为了借助一只黑熊精的力量对付仇家,想要我嫁给黑熊精。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家里还一直派人想把我抓回去。黑熊精凶残暴虐,嫁给他我迟早会被他弄死。你要是帮我偷到一两件厉害的法宝,让那些追兵都拿我没办法,就等于救了我的命,那可不就是积德了吗?”
她声音清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像一只吵闹的小翠鸟。
“你逃得远远的,家里找不到你不就行了?”
莲蕊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两手托着腮,叹气道:“那可不容易。我家里有个同族的大姐姐也逃过,躲起来嫁了人,生了孩子,可是也就一两年就被找到了。
“最近家里出了事,我才趁乱逃出来,但是等族长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必然会派更厉害的人来抓我!”
“你家里也太不近人情了。”
“可不是。”莲蕊露出哀求的模样,“你帮帮我。我也可以帮你。”
江屹川不欲管闲事,听她说了半天话,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也担心飞沉醒来看不到他,于是随口敷衍莲蕊一句:“你能帮我什么?”
一边说,已经一边转了身要走。
莲蕊跳起来拉住他袖子,“我看到你跟一个老和尚在一起,我告诉你那老和尚不是好人,你多多警惕,可不就是帮了你了么?”
江屹川再次停下脚步,眉头跳了跳,“你认识那老和尚?”
“我们家有一回被仇家偷袭,死伤好多,他跟其他几个秃驴想趁机把我家族全部剿杀。当时红螺大姐姐挺身而出挡住他们……”
“红螺大姐姐?”
“就是后来逃走的那个大姐姐。”莲蕊补充了一句,又接着说,“红螺大姐姐本来就被仇家打伤了,为了救我们,一个人缠住那几个秃驴。”莲蕊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我后来回头看了一眼,她被伤得很厉害,后来也没见红螺大姐姐来找我们。
“那老和尚虽然头发胡子白了,我还是能认出他来。
“更可恨的是,家里本来都以为红螺大姐姐死在那几个秃驴手上了,没想到有一天有人用袖箭绑了一封书信扎在我们洞府外边的树上,说她与人类结为夫妻,生儿育女。
“红螺大姐姐生来就有三尾,妖力惊人,族长原本十分疼爱她,知道她竟然从家里叛逃出去和人类成亲,立刻带了人按着密信说的地点找去,把她活活剜出妖丹……”
她正说着,突然注意到江屹川脸色有异地盯着她,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接着说。”
莲蕊眨了眨眼,虽然还是决得江屹川不对劲,但对方不肯说,她也没有追问下去。
“我先前就说那老和尚不是好人。他若只是听他师门号令才追杀我们这些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那封信,绑在袖箭上的那封信,是那秃驴送来的!”
“你说什么?”
莲蕊往地上啐了一口,“死老秃驴,我那日和大枭恰好在外头,亲眼看到是他送的信!”
“他,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大枭说他知道,但他不肯告诉我。总之这秃驴鬼鬼祟祟,绝不是好人,你若是信了他,迟早要吃亏。我告诉了你,你就能提防着了,这不就是帮了你了么?因此你也得帮我的忙来回报我才行。”
', ' ')('江屹川脸色发青,想到澄慧是一向劝他不可与魔族为伍的,也曾差点杀了飞沉,如今他留飞沉一个人在澄慧的禅院里,顿时心如火焚,和莲蕊说了句:“我有急事,两日后再来此处找你。”说罢,再不耽搁,将灵力运转起来,脚下生风一般转身几个纵跳就从莲蕊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只留莲蕊一个,疑惑地挠挠头,不知所以地坐在开得热烈的杜鹃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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