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8节</h1>
嗣昭王府。
封焕一回到王府,就被宋太妃唤了去。穿过庭院,那华丽堂皇的屋子立于眼前,封焕不知为何却觉得那扇门仿若一张大口。
“母妃。”封焕走近行礼,不似在外桀骜张扬,敛起所有锋芒,态度谦和。
一股浓重的酒气迎面冲来,宋太妃却眉头紧锁,“方才去喝酒了?”
“出去喝了两杯。”
宋太妃蹙眉,“白日饮酒,太不自律。”
“孩儿有分寸。”
宋太妃依然不悦,“你已快及弱冠,莫要这般任性张狂。若处事不沉稳,别人如何会打心眼信服你。从前你尚且年幼,我也就未曾多约束,只道你以后自然会明白。可如今怎么行事越发乖张不懂收敛,莫非真要做那纨绔?”
“孩儿谨记母妃教诲。”
封焕态度极为乖顺,可宋太妃知道她这儿子从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出去时依然由着自己性子行事。他们母子二人并不似看着那般相处融洽,封焕虽从未曾忤逆她,态度也极为恭敬,却少了平常母子间的亲密,恭顺之下总是觉得隔了一层。
宋太妃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若非那对夫妻故意为之,他们母子二人如何会这般生疏!
宋太妃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如今真是越发沉不住气了。虽努力缓和,可言语之间仍掩不住的冷硬,显得十分霸道。
“这些画卷都是京中最出色的女子,你看谁最称心。”
封焕这才脸色微变,对桌上的画卷毫无兴趣,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母妃,孩儿如今还不急于此事。”
宋太妃恼怒,“如今不急还待何时?你已近弱冠,其他宗室子弟像你这般孩子年纪,早就三妻四妾儿女满堂。而你却是连屋里人都未曾有一个,你想让别人如何看你?”
封焕叹了一口气,“母妃,师父说过孩儿练武,弱冠之前最好莫要泄了阳气……”
啪——
宋太妃用力拍桌,涂抹精致丹蔻的指甲竟是折了,引来宋太妃倒吸一口气。身边的仆妇连忙上前查看,却被宋太妃甩手让他们全都退去。
当大门被合上,宋太妃训斥道:“当母妃乃无知妇人糊弄不成!只要不放纵根本无泄阳气一说,否则谁还愿意习武!”宋太妃想起什么,俏丽的面容泛起怨恨,“那武师是他派给你的,这般教导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莫非他儿子生不出来,就让我儿子也无后不成。”
封焕俊眉微皱,“母妃,慎言。”
宋太妃冷哼,“他既然做得出来,我宋娉婷就敢说出来。”
“母妃多虑,是孩儿不希望被这些事扰乱心神。”封焕望了望桌上的画卷,“既然母妃觉得已到时机,孩儿还请母妃做主。”
宋太妃戾气这才敛起,将画卷铺开,“这两个女子是我瞧着最好的,你看一看哪个更中意。”
画卷上的女子相貌十分出众,又各自不同。一个落落大方巧笑盈盈,一个温和内敛不喜张扬。若是相貌,前者更为出众,艳冠群芳。只过于锋芒,少了后者柔和之意。一人为怒放的牡丹,一人为淡然的秋菊。看画卷上的人物介绍,前者为礼部尚书之女方莹莹,后者为湖山书院之女玉云歌。前者家族显赫手握重拳,后者一派清流,极具名声,为天下文人之楷模。
二女皆是不凡,不管是自己在京中的名声,还是家族。
封焕多望了玉云歌一眼,身上便感受到宋太妃不善目光。
封焕心底无奈,说是由自个选,若他真的选了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即便这么多年过去,母妃还是这么喜欢攀比计较,女人真是小心眼,连母妃这样的人物也不可免俗。本就可有可无,倒不如讨得母妃欢喜,便是往方莹莹那一指,“便是她吧。”
宋太妃果然面色大好,可嘴里却道:“好似太过出众,怕是不好拿捏。”
封焕笑了起来,“再出众又如何能压过母妃。”
宋太妃听此更是舒畅,又问:“为何不选玉云歌,我瞧着也是个好姑娘,和皇后有些相似呢。你不是最喜欢皇后吗,小时候入宫在她那都乐不思蜀了。如今也因为她,与我这个亲生母亲都生分了。”
宋太妃嘴里藏不住的酸气,表情好似不在意,可眼神却透露出真实的心思。
“无人能替代母妃在孩儿心中位置,方莹莹似母妃,更和我心意。”
宋太妃此时宛若最富丽的牡丹盛放,虽早已是半老徐娘,可时间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仍似花信年华,面容精致艳丽,出众夺目。头上梳着流苏髻,身上穿着紫灰绉纱滚边窄袖女褙子。虽身上首饰不多十分朴素,却依然掩不住其的耀眼光芒,还显得更加轻巧年轻。封焕与之站一起,不似母子更似姐弟。
宋太妃甚是得意,“焕儿越发会逗母妃开心了。”
“孩儿实话实说而已,在孩儿眼里,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封焕认真道。
“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你的心当然要偏向我。”宋太妃听这话虽极为欢喜,却也不甚在意。
“听闻他又把你安排到大理寺?”
封焕有些无奈,若他们二人对话传了出去,不知又惹来什么腥风血雨。不过自小即是如此,封焕也习惯了自个母亲言语上的胆大妄为。
“是孩儿觉得断案似乎挺有意思。”
宋太妃眼中仿若啐了毒,“谁不知道大理寺里的龌龊,他又是把你当剑使!若是做好了受益是他的儿孙,做不好却也能让你立于不利之地。他是把你往火架上烤!这么多年,一直耍这手段,真当我们没有脾气了吗?!”
封焕却不以为然,“孩儿身上的火一直未灭,不在乎多加一点。只要孩儿活得痛快,又何必管别人。”
宋太妃闭上眼,一脸哀愁“若是,若是你的父亲还在,你又何苦为人做嫁衣……”
“母妃!”封焕厉声打断,“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想。况且我从来不委屈,他们也是打心眼疼我,是我自己……”
“焕儿!”宋太妃怒不可恕,“你这番话是想要让你的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吗!都是他们夺走了你和你父亲的一切,如今因为些小恩小惠就忘掉身上大仇了吗?我就知道这对夫妻不安好心,一个给予你权力让你眯了眼,一个虚伪柔意让你软了心。她温婉算什么东西,从前不过是我身边不起眼的小丫头,若非是我她根本当不上这个皇后!”
封焕深深叹气,“母妃,从前过往莫要再提,孩儿不傻,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母妃,莫要太过执念。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过来的。况且我们现在荣华富贵,手握重权,谁也奈何不了我们,足矣。”
宋太妃几乎是痛心疾首,“焕儿,镇南王的前车之鉴,你莫要忘了。”
封焕垂下眼眸,“我未曾忘记,所以才不会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