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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黎再次醒来,已经是周日的中午。他拿过被傅翌明放在枕边的手持光屏,先给妈妈回了条消息:[这几天太忙了,晚上回家再聊]。
明明应该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妈妈却秒回了消息:[注意身体!]
宋黎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回家后要以什么样的借口骗过父母。换上床边的干净衣服,一套居然很合身的睡衣,拉开窗帘,晌午热烈的阳光晃得他快睁不开眼睛。
每次醒来不是在凌晨就是晚上,再度见到如此明亮的阳光,恍如隔世。
和昨日不同,这次醒来身体竟然没什么疲惫感,后穴也没有想象中难受,应该是傅翌明打了补充体力的药物。皇帝默许研制地下药物的时代,军部的人有什么都不奇怪。
终于……结束了。
宋黎盯着窗外再普通不过的大晴天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镜子里是一张明显被情欲蹂躏过的脸,疲惫,压抑且灰暗。宋黎深吸一口气,决定出门去找傅翌明。
自我内耗没有意义,不如去把很多事直接聊清楚。比如邱山的事,比如情人的身份会被公开到什么程度,比如以后到底要怎样……做爱。
说来可笑的是,短短一天半之前,宋黎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在宴会上好好表现、怎么回到正常的办案节奏里。
傅翌明的家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宋黎推开卧室门,穿过拥有巨大落地窗和海岸景色的下沉客厅,看见了正在吃午饭的傅翌明。
“过来坐,叫阿姨做了些适合你吃的东西。”他上下打量一遍宋黎,最终视线停在他略显沉闷的脸上,“衣服很合身。”
“嗯。”
宋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径自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放着已经褪好骨头的鸡汤,多放了水的软米饭,一些清淡的家常菜。傅翌明说,“在你西装外套里看见了胃药,就让阿姨做了这些。”
宋黎却突然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候起来?”
傅翌明笑了,“注射补体剂后,会按剂量进入相应程度的深度睡眠,然后立即醒来。军队里总是这样,一秒都不会差。”
“我可能不需要这些东西。”宋黎忍住皱眉的冲动,尽量平和地问道,“还给我用什么了?”
“我没兴趣滥用药物,只给你打了一针补体剂,没有它三天后你都没力气下床。”傅翌明颇为礼貌地回答,“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吧?何况明天你还要上班。”
上班。宋黎捕捉到了关键的信号,一个完美的切入点,立即问道,“我去哪里上班?邱山那边……”
“交接完了。他不会再找你。”
傅翌明打开自己的光屏,调出一段立体投影给宋黎看。那是一张转岗申请,提交人是宋黎,转岗原因为个人工作意向变更,下面附着邱山和傅翌明二人的签字与名章。
宋黎的目光停留在最下方的两个签名上,头脑空白了一瞬。不打招呼便将他人的岗位直接调走,多么令人背脊发凉的事情,但苦主本人却又无法谴责傅翌明。因为从结果而言,它解决了宋黎目前的困境——哪怕这个困境本质上是傅翌明和邱山这一类身居高位的人造成的。
虽然瓦维特帝国不会再有大面积的战争,但短时间内小规模的冲突却也不会完全消失。因此虽然军部处于战后转型的关键期,手中的最核心的权力却不会被削减。相比只有三个中队的特勤刑侦科,显然是核心中的核心了。
哪怕只是助理,待遇和发展在平行部门中都是顶级的。旁人若是知道宋黎刚毕业就转去军部,必然祝贺一句高升。
宋黎一直认为自己会走上父亲的老路。他曾经十分庆幸自己有着清晰且唯一的目标,不像很多同龄人一样为选择职业发愁。但事到如今,喜欢不喜欢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么快就办完了。”宋黎压住内心的惊骇,“我以为需要自己去写申请。”
“知道你会不开心。”傅翌明关掉投影,“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不会。结果是一样的。”宋黎不想深究傅翌明掩藏在行为本性下的掌控欲,也对傅翌明的个人习惯——拖延还是立即行动,没有兴趣。宋黎已经答应了转岗的事情,结果是注定的,无论谁来做都没有区别。
傅翌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便做了。
虽然二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都全然不同,但这件事情上倒是默契。
宋黎莫名有些烦躁,也无心铺垫,直接将话头转到自己想要的方向,问道:“我想知道邱山和你是什么关系。”
回答出乎宋黎意料。傅翌明意外地坦诚,坦然道:“没关系。我和他前天第一次见面,他打听到我被家里催婚,主动来欠我一个人情。”
宋黎怔住。半晌才克制住想要冷笑的冲动,缓缓道,“……人情?”
宋黎怎么也没想到邱山,也许还有傅翌明,居然是这么定义这件事的。
', ' ')('被恐惧和性快感牢牢压抑住的愤怒喷涌而出,几欲将心脏涨破。宋黎控制好情绪,尽可能冷静地问道,“他用我来做这个人情?”
傅翌明知他状态很差,展露出的冷静如薄冰一般一触就破。他将宋黎面前的汤又推了推,柔声道,“先喝点汤,等下就凉了。听我说完。邱山在内部风评不算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一般来说,他没必要对你用暗地里的手段,他想赶谁走直接赶走就是了。我不知道你和邱山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猜,你应该很喜欢刑警的工作——不是谁都能拿下两个博士学位,所以你不会轻易离开刑侦科。”
“邱山意识到你不可能自己离开,其他两个中队也没有新人名额,只能下猛药把你逼走。而他又是一个将利益最大化的人,所以才找上我,也许还有更多人。”
“他做这种事并不怕你报复,因为你们都知道保留证据有多难,而且你会被舆论上压力和家庭束缚住,没有底气和他鱼死网破。”
宋黎沉默了许久。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良久,他低声问道:“那你呢?”
傅翌明此刻的坦诚却令人绝望。
“我厌烦了家里塞过来的omega,需要一个听话的情人。而你恰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运气不好,宋黎。被邱山选中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没有扯什么“当时的情况只能靠做爱缓解”的谎,可这种坦诚反而让宋黎更加难堪。
宋黎应该一同怨恨这个共犯,这个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甚至改变身体的男人。可他即是无耻加害者的帮凶,又是唯一能提供热度的熔炉。
宋黎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将身体作为筹码的难堪。坦诚到台面上的性使得他尴尬地躲开傅翌明的视线,低头将那碗已经半凉的鸡汤灌下去。
嗓子肿了,没什么油的汤依旧难以下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alpha最自然不过的情欲,尤其当这种情欲和难言的利益关系交织在一起,更难自处。宋黎认知里的“情人”——天天泡在图书馆的人并没有这个认知。
它只是一个词,是由文字这种既有概念描述出的新的概念。它在并不晦涩的意向中传达出一个神秘的、背德的、追求爱情或玩弄爱情、他从未接触过的一类人的形象。
傅翌明见他一碗汤喝半天,显然在走神,便将话题拉回自己这边,“我们的关系有一少部分人知道就可以,比如我的父母。不过,你需要先和家里找个借口,搬来和我一起住。”
一口气还未松完,“搬来一起住”几个字听得宋黎骤然僵硬,“……一起住吗?”
“不然呢?”傅翌明笑了,“像学生一样每次做爱都要开房?”
“……”
碗已经空了,但宋黎假装还在吞咽,用不大的碗把脸挡得死死的,拼命掩饰着脸上的难堪。
情人?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只是眼前低垂的一颗苹果枝而已,恰好长在不弯腰也不抬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对傅翌明而言,一个毫无背景的beta,不过是触手可得的、活着的、家用做爱工具。
“……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我父母在本地,我的新住处他们一定会过来看。”宋黎放弃做无谓的挣扎,坦诚地讲,“我爸也是警察,很难骗。”
“军部有独立宿舍,只有本人识别虹膜和指纹才能进入。明天我叫人处理好这些,你带着自己的东西进去拍几张照片就可以。生活用品不用带过来这边,阿姨已经去买了。”
宋黎想,不知傅翌明听见自己的父亲也是警察,会如何作想。他会在对掌控欲的餍足中加固对权力的渴望吗?他会在这渴望的间隙窥见哪怕一丝的讽刺吗?小警察的儿子也是小警察,小警察在与生俱来的皇权旁支和后天争来的官权旋涡中被一点点消耗掉血肉,跌落到状似平静的旋涡中心里。
他在这个舒适的房间里轻声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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