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一边将虞念清塞回被子里,一边目瞪口呆地说,“泽崽子,你们自己都吃不饱,怎么还有闲情捡狗?”
虞松泽将狗抱给妹妹,果然看到小姑娘眼睛都亮了,连一直苍白的脸颊都涌上些血色。
她将布老虎扔在一边,瘦弱的手臂搂不住小狗,只能让它趴在自己的腿上,爱不释手地摸了起来。
看到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少年嘴角也含笑。
“回来的路上碰见的,我不抱着它回来,它就要冻死了。”虞松泽温声道,“念清一向喜欢动物,看她开心,真好。”
李婶不觉得哪里好,她觉得虞松泽疯了。
这俩孩子一碗的食物要彼此分着过一天,或许还真没有富贵人家的猫狗吃得多,自己都要饿死了,竟然还多救一张嘴,日子还过不过了?
就她所知,居住在外的一些散户因为这冬天吃不到什么东西,不知多少家都杀了看门狗,虞松泽可倒好,竟然还往回抱。
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虞念清专心撸狗,虞松泽笑着看着,连那只黑狗的尾巴都逐渐摇了起来,人家其乐融融,很明显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李婶摇了摇头,只打算明天白天就和村里其他妇女说这件事情,让大家一起来劝劝这对过于天真善良的兄妹。
饥寒交迫的时候还会对动物施以援手,这基本是只有孩子、还有少年人才能拥有的天真又珍贵的善良品质。
李婶走后,虞念清将小黑狗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她惊喜地小声说,“哥哥,它的爪子都是白色的呢,是不是被雪染白的?”
虞松泽忍着笑意,他点了点头,“等到春天的时候,你带着它去河边洗洗,看看能不能将雪洗掉。”
小姑娘认真地应了下来,明显当真了,她又发愁道,“那它叫什么呢?”
她声音里还夹着奶气,却小大人一样严肃,让虞松泽忍不住伸手想去掐她的脸蛋。
结果少年没掐到肉,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划了过去。
虞松泽手一顿,心中酸涩,表面却不显。
他想了想,“那就叫踏雪吧。”
小念清明显没听懂,于是虞松泽便耐心地给她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还讲了些他从茶馆听来的评书小传,加上自己的编造润色,变成一些小故事,便于她理解。
听过之后,小姑娘是一知半解,但总归还是很开心的。
虞松泽心情也很好,他今日去魏氏做工,其实是走投无路。
魏氏老爷的夫人乃当地县官的亲妹妹,官商结合,魏家在当地势力大得很,连其他世家都要被它压一头,更何况平头百姓,大多都苦不堪言,只能努力避开魏家这座瘟神。
过去他们召工,工钱要克扣一半不说,苦活累活却要多一倍,被监工打得重伤的也不在少数。
虞松泽实在是没办法才去魏氏做工,还顶着挨打的风险问那监工能不能按日结钱,他可以做两个人的活,但只收一个人的钱。
他自己都不觉得对方会答应,没想到,监工竟然同意了。
虞松泽想着自己新买的柴火,心中安稳了下来。
他将剩余的食材看了看,其中不乏有村中其他村民送来的一口粮食,如东家一小节玉米、西家一个菜叶子,南家一小块粗面饼……能看得出都是村里人努力在自家饮食中克扣出来的,放在一起像是残羹剩饭,却是大人们的心意。
虞松泽舍不得都用,他和妹妹像是苟延残喘的野猫,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只拿出一点煮了汤,其余的都放在墙角,这么冷的天还能存住一段时间。
煮汤也是最好的,炒菜的话只有一点点,但却可以煮许多,配着热汤喝,至少灌个水饱,心里暖和。
第一碗是给虞念清的,虞松泽多盛了些锅底的米粒还有菜叶。
他端着碗来到炕边,还未等说话,刚刚一直摇着尾巴任由虞念清摸它的踏雪忽然猛地一冲,前胸撞在碗上。
虞松泽猝不及防,他没有拿稳,狗和碗一起摔在地上,汤也撒了一地。
这满满一碗落在地上,才能看得出大部分是水,米粒和菜只有一点点。
小黑狗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它夹着尾巴,虚弱得四肢都撑不起身体,脑袋却仍然贴着地面努力快速地舔着汁水和食物,喉咙间传来疯狂舔舐的呜呜声,像是饿狠了。
兄妹俩都吃了一惊,虞松泽最先反应过来,可既然碗已经撒了,他便等着踏雪吃了地上的东西,这才拎着它的脖子,将狗放回炕上。
踏雪意犹未尽地咂嘴,尾巴却紧紧夹着。
土狗都通人性,哪怕它不大,可血液里流传的经验也让它知道,撞了人类的碗抢食会有怎样的下场。
虞松泽伸手摸了摸踏雪的后背,感受到手下的狗在颤抖,不知道是饿还是冷,或者是怕的。
他缓声道,“它一定是饿急了。”
小念清点点头,伸手将小狗捞了回来,继续抱着。
兄妹二人谁也没怪它。
虞松泽收拾了地面,又盛了一碗。端过来时,他看到踏雪发亮的眸子,有些无奈。
“家里就三个碗,别再撞坏了。”他说。
也不知道踏雪听没听明白,它这次安安稳稳地趴在一边,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也没有再动弹。
兄妹俩又是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晚饭,等灭灯睡觉的时候,小念清习惯地窝在兄长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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