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城门推开, 夹道欢迎的百姓在皇上经过时纷纷跪地叩头,无人敢与天子对视。
道路前方, 以汪帆为首的一众官员跪着, 额头抵地。
等队伍行近, 汪帆语带哭腔:“老奴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
车队停下, 韩厉一人一马来到他面前。
踢踏声停住,汪帆抬头, 当真是泪流满面。
“老奴苟活至今,只为了再看皇上一眼,老奴……”
他是敢看皇上的,但这一眼看去, 人却一愣, 连准备好的话都忘了说。
韩厉声音微哑, 低低笑道:“你现在看到了,可以安心去死了。”
汪帆登时神色大变,膝盖一动,就要站起来。
然而他动作再快,又怎么快得过韩厉,一条腿都还没直起,泛着银光的剑就已经穿胸而过。
围观百姓发出阵阵惊呼,被拦路的衙役警告。
唐广元头都不敢抬,伏地的手微微颤抖。
他没听到韩厉说的话,只以为是龙颜大怒,今日大家命都难保。
毕竟这是皇上,被敌军俘去关了多日,此等奇耻大辱,仅仅斩杀一个太监,又怎能解气。
韩厉抽回剑,扔到汪帆尸体边。
公孙阶策马上前,朗声道:“逆贼汪帆,煽动圣上亲征,却临阵脱逃,以至圣上涉险,如今自请死罪。圣上开恩,准其全尸。”
老将开口,众人无声。
公孙阶又道:“唐大人,快把路收拾了。”
衙役忙上前将汪帆尸体拉下去。
唐广元等跟在马队后小跑着回了府衙。
一进府衙,韩厉便径直去了为皇上准备的院子,留公孙阶应付众臣。
公孙阶大致讲了下战役情况,又说:“西戎大营起火,圣上喉咙受损,短时间内不可多言,众位有事先与我说。”
大家听了,心知皇上并不打算追究,心头倒一松。
心松下来,就按部就班地去做事,想着皇上死里逃生,谁也不敢去打扰。
公孙阶不愧是沉迷权术多年的人。
他先让人去寻玉珠。
冕旒上的珠串数量是不能变的,但可以把珠子个头放大点,间隙拉长点,这样挡住的范围就更大了。
混迹官场半生,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
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都会面临很多选择。
选了其中一条路就要走到底,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试图左右逢源的,很难有好下场。
尤其在朝中为官,站队几乎是伴随一生的事,就好像赌博押宝一样。
当年辽京之变,支持辽王就是押对宝了。
其实皇上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工具,强者才能发挥它的效力,弱者只能沦为别人的武器。
如果大家真的那么重视所谓血统、礼教,那辽王根本不可能上位。
公孙阶认为自己不过是权衡利弊后,重新押了一次宝而已。
这让他原本绝望的心重新燃起希望,毕竟这次他押了一个真正的强者。
韩厉回到院子,点名叫了一个司使过来。
这人名叫席洋,是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大眼睛,娃娃脸,才从炎武营出来,新调到云州卫所不久。
他被圣上钦点,不止他自己,卫所从上到下都很惊讶。
入夜,他忐忑地站在门外,听着房中圣上传令。
“韩厉在西戎大营为救朕牺牲,今日起,左司一应事务交由朕亲自处理。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作为联络官。”
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有些闷墩,但每个字都能听清楚。
席洋应是。
韩厉开始布置任务。
“第一,传令京城炎武司,立刻羁押汪帆余党,若有反抗,当场格杀。”
“第二,京城往外一百里范围内不可有流民,着京兆尹与御林军合力,将流民驱散至百里外。若见到有持武器者,即刻没收。”
第一个命令席洋明白,第二个他不太懂,但也不敢问。
“第三,花盆下压着一张纸,你把它拿起来。”
席洋领命,果然从台阶下的花盆处发现一张纸,上面是一些人名与少量个人信息。
“这二十八个人是大昭潜入的奸细,每四人一组。其中一些已经死了,一些已经逃回大昭。余下的,命左司继续追查。一旦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