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檀制的簪子从衣袖中滑出,韩厉将它拾起,想着要不要现在送给她。
他抬头,在火光映照下,女孩的身影模糊地出现在大氅上。
她解扣子的动作有点慢,挺久才艰难地脱下两层外衣,显出窈窕身形。
韩厉别开眼,但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看了回去,见她把衣服搭在架子上,细长的胳膊露在空气中。
她低头不知在鼓捣什么,忽然就呜咽一声,像是要哭。
“怎么了?”他问,“受伤了?
“我的银票……都湿了。”纪心言真的快哭了,“五百两啊……”
韩厉:……
她怎么现在还用这种方法存放银票,难道一直没找到落脚点?
“湿就湿了吧。”他说,“我回头给你。”
“那能一样嘛。”她委委屈屈的,“你给我的是我的,我自己丢了的也是我的。我挣点钱多不容易……”
隔着衣服做的屏障,韩厉看到她脱下内衣用力扯着。
正纳闷时,忽见她一扬手,半截光滑洁白的手臂从屏风上露出。
一件米白色小衣对着自己扔了过来。
韩厉下意识伸手接住,接到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你快把兜扯开,也许还有救。”纪心言带着鼻音,不知是哭了还是冻的,“我扯不动。”
韩厉无语。两人小半年没见面,目前所有的对话都是围绕钱进行的。
他手指僵硬片刻,无奈地将那小兜扯开。
针脚歪歪扭扭,但缝得倒是真牢固。
他小心地将一团纸取出来,纸上的墨迹已经晕开透穿纸背,显然是要不得了。
纪心言双臂紧抱着自己,满怀期待地问:“还能用吗?”
“不能了。”韩厉将银票攥成一团,准确地投进火堆。
纪心言啊了一声,浓浓地不舍。
韩厉失笑,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如那五百两银票。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米白色小衣,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末了,他将小衣从架子上递过去。
“烤干后赶紧穿上吧。”
纪心言接过来,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相触。
因为阴天的缘故,洞外已经黑了,估摸着是申时快到酉时。
火堆旺了起来,小衣单薄,很快就干了。
纪心言忙穿好,叫他过来一起烤火。
韩厉也不墨迹,径直起身坐到她旁边,双手拢向火堆。
确实有些冷,云州的气候和京城很像,入了秋早晚就特别凉,甚至比京城还要凉一些。
韩厉从另一侧绕过来时,纪心言愣了下。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把人慢慢欣赏了一遍。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韩厉打赤膊,但的确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又能理直气壮地不移开目光。
韩厉有些意外,似笑非笑地看她。
纪心言这才把眼神漂移开。
“你见到小虎他们了?”她问。
“见到了,我让他们去找忠义堂的人,你放心吧。”韩厉说。
火堆烧得旺了,噼啪响着,溅起数点火星。
纪心言冰冷的四肢逐渐找回感觉,心也在这温暖中安稳落地,不再紧张。
“你一直在云州?”韩厉问。
“我买了一个酒坊。”纪心言说,“就在青唐郡,花了我好几百两。不过现在生意还可以,一年就能赚回来。”
韩厉弯唇:“那很好。青唐郡知府是俞岩的学生,为人清正,却不像俞岩那么愚耿,懂得变通。”
纪心言曲起双腿,胳膊环着,脑袋往膝盖上一搭,歪头看他。
“酒坊哪都好,就是里面的人太实在,缺个有手段又能打的男人。”
韩厉了然地点点头,说:“幸好,这两条我都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