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也没提起这一茬。
山风呼喇喇地响。
深秋清晨的风,吹在人身上颇有几分凉意。
沉浸在思绪中的年轻大夫,倏而探手在袖笼间摸索着,掏出了一枚令牌。
照聂昕之的说法,在白泥山脚、旻国地界处,驻扎着一军两千五百人的逆鸧郎卫,若遇紧急情况,可用此令直接去找军正。
郁容轻抚着令牌上的纹路。
刻印其间的重明鸟剽悍凶猛,浴血殷红、威势赫赫。
据闻,当年这重明旗帜所经之处堪称是血流成河,愣是吓得敌人闻风丧胆,将凤凰神鸟直说成逆羽血鸧……逆鸧卫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小郁大夫。”
忽闻友人的嗓音,郁容敛起飞得老远、漫无边际的思绪,转身,下意识地扬起微笑:“周兄,你起得还真早。”
昨夜不是洞房花烛麽,这一大早的怎么不……
咳,赖个床?
周昉祯点点头,语气认真:“寨子里的大家每天都起得极早,我住了这些日子也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郁容默然。
没好意思再调侃友人了……尽管对方显然没听懂。
便清了清嗓子,他说了句废话:“早睡早起是好习惯。”
周昉祯附和着应了声,目光同样投往通向山下的道路:“那、那位大人……走了?”
郁容笑着颔首,语气很是自然,口吻轻松:“兄长本不过是顺路,因我头回入西南之地,他不放心这才特意相送了这一截。”
将聂昕之的行动目标作了淡化处理,倒不是担心友人居心不良,但到底人多口杂,理当谨慎为上。
周昉祯显然不在意聂昕之此趟是顺路或者别有目的,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问:“小郁大夫当下可有空暇?”
郁容扬扬眉:“周兄有事尽管直讲。”
周昉祯作了个邀请的手势。
两人遂顺着来路,相继步下山冈。
边走边交谈,谈的是私人刻书一事。
刻书之事,郁容其实一直没有忘记,闲暇时时常有些惦念。
毕竟……
除了指望周兄的私人刻书,他不知道还有哪家书坊没眼光到愿意接受自个儿的“投稿”……哦,聂家叔侄的书坊除外。
尽管聂家叔侄将他的文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可惜系统评分一直卡在不上不下的成绩。
自认为是个半文盲的郁容,着实对自个儿写的东西没自信。
故而,对周兄的刻书暗暗抱着不小的期待,怎么说有树成先生与无庸先生两大文豪给“打广告”呢!
蹭二位老先生的面子,讲不定多少有人会读一读自己写的东西。
至于评价如何……
又不是在现代网络上发表文章,担心被打差评。
反正他的目标并非成为文坛大牛,而是宣传并推广医学知识。
然而好久没再听到周昉祯提及刻书。
郁容想起对方比自己还糟糕的文笔,不好戳人心窝窝,便忍着一直没多嘴问。
不承想,忽然就听到了好消息。
他有些意外:“书已经卖了?”
周昉祯勉励维持矜持,却明显难掩嘚瑟:“一千本,售罄。”
郁容顿时张大双目,讶然之极:“这么多?”
居然全卖光了,真真是厉害!
周昉祯控制不住地勾起嘴:“我便又拜托书坊再印五百。”
郁容忍不住担心,周兄可别一时热血冲头,增印五百本在这个时代数量可真不少,万一没人买……
转而想到两位老先生在文人间的声望,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对刻书之事了解得不多。
收起各种猜想,他微微一笑:“恭喜了,周兄。”
不管如何,开局颇是良好,友人在实现其“伟大抱负”的路途上,总算迈出了进步的小小一步,他如何能没眼色到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而且……
想到自个儿的文章,印了一千份在陌生人手上传阅,感到赧然的同时禁不住有些兴奋呢!
周昉祯二度开口,话锋一转:“趁那五百本再印之际,便请小郁大夫再写一篇。”
小兴奋中的郁容闻言,瞬时回归了现实:“写……像上一篇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