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云淡风轻地表示:“何谈牺牲。”他凝视着年轻大夫恹恹的面容,语气难得有了温度,“我如不挡下,许是有多人被泼个正着。”
“所以兄长就不顾及自己了?”郁容的语气是鲜有的激烈,“你若……万一,让容如何自处!”
聂昕之没立即回话,单手将略显激动的人,紧紧揽入怀中,在其额心亲了亲。
“兄长……”
郁容不太适应这般激烈的心情,被这一亲,情绪渐渐淡了点,却是几分无力,不自觉地叹息:“要是再遇到……”
顿了顿,“再遇到”这话感觉不吉利,他虽不迷信,但一时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头。
聂昕之这时接过话:“容儿会难受。”
郁容下意识地说:“兄长平白遭此这一遭罪,我如何不会难受……”
话语忽是顿住。
沉默了片刻,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怕那些人受伤,我会难受,所以干脆便舍身救人?”
聂昕之微颔首。
郁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忍着五味杂陈的心情,不由再叹:“兄长谬也。”
他还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程度。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确实希望能救人便尽力去救。
但这不意味着,在同样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要求聂昕之冒险。
若,慷兄长之慨,满足自个儿“济世救人”之心……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虚伪至极吗!
“兄长如何觉得,那些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我来说比你更重要?”
郁容低声反问,不等对方回应,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兄长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他没资格“指责”,但有立场“劝诫”,便是话锋一转,道:“以后,兄长莫要再这般……好吗?救人量力而行就行了。”
像今次,若不是种种巧合,加上极大的幸运因素……聂昕之的下场,恐是不堪设想。
“如真遇两难,我宁愿兄长保护好自己,这天下所有人加一起,也比不上兄长一个……”
郁容一时情不自禁剖拆着心。
聂昕之静静地听他说,忽是将人压在身下。
郁容难得用上从系统那学到的技巧,灵巧地挣脱了对方,不给其反应机会,赤脚跳下玉床,几步后退,拉开了两人距离。
对上男人黑沉沉的双目,仿佛从其中看到了些许疑惑,他轻弯起嘴角:“我现在不高兴,所以就别想了。”顿了顿,十分“残忍”的宣布,“在兄长后背之伤,彻底康复前,那种事便免了吧。”
聂昕之浅声道:“背部无伤。”
郁容轻笑:“等不蜕皮了,再讲这话罢。”
阴阳之水尽管被冲洗干净,但到底含了硫酸,在受伤的第三日,聂昕之被泼到的背部,出现了蜕皮现象。
确实不算伤,抹点药油,待一段时间,皮蜕完了就没事了。
郁容看在眼里,心里堵得慌。
努力摒除沮丧与不适,他面上仍在浅笑:“兄长安心休养罢,我去给你炖份清火解毒的凉汤。”
自顾自地说完了话,不待人回绝,人便趿拉其木屐,朝外走去。
沿着回廊没走多远,郁容便与校尉安朗犀正面迎上。
相互寒暄。
郁容心知其来意,开门见山地问:“可是抓到了泼毒水的人?”
安朗犀点头,说:“当日便追到了,但其身份非同寻常,王府护卫不敢冒犯。”
“那真是好大的来头。”郁容低语了这句,遂是笑了,复问,“其身份如何个非同寻常法?”
安朗犀这回没立马回答,面露迟疑之色。
郁容以为他觉得为难,便不勉强了,毕竟自己也不真的是逆鸧卫的成员,遂在对方张嘴欲言前,转移话题:“可是去找兄长的?”
泼毒水之人的身份与行为动机,聂昕之自然会告知他,不必急于一时就得知晓。
得了安朗犀的肯定回应,郁容给指了路。
“就在前面的清暑亭,安校尉直去即可。”
待郁容端着凉汤回到聂昕之身边,安朗犀早就不见人影了。
桌上搁着一本密折。
“容儿看看。”
郁容不与男人生分,拿着折子就翻开。
如他所料,是安朗犀及其手下查出的,有关泼毒水一事的真相。
“目标居然是……我?”
郁容不敢相信。
他怎么不记得得罪了哪个,以至于人恨得要泼硫酸了?
哦,是有一个,兄长的烂桃花,但对方早被驱逐到鸟不生蛋的边城,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