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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邦推门进来的时候,佟明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灰白色的窗帘被撩起一角,外头天气不好,由远及近翻涌着乌云,未被遮住的阳光从窄细的缝隙中穿过,落到玻璃茶几上,在上头切割出一个浅黄色的梯形。

佟明就站在这束光的旁边,听着开门声了,转头,示意进来的阿邦坐沙发上等着,又把目光投向窗外,时不时发出声“嗯”来回应电话那头的人。

这通电话从他进门起笼统又打了小五分钟,挂电话的时候,茶壶里的水刚好烧开。阿邦给坐下的佟明倒了杯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老板。”

“嗯,怎么了?”佟明接过,小心吹了吹,浅抿了一口。

阿邦从怀里掏出张红色请帖,说道:“我女儿满百了,今晚家里头摆酒,想请您来一起吃顿饭。”

“……”佟明沿那只有些粗糙的手,一路看到请帖上的金字,顿了顿,接过,“行,几点,在哪里,一会儿给我发个定位。”

“好。”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阿邦起身,朝佟明鞠了个躬,退到门边,毕恭毕敬地说道,“那老板我接着去忙了,有什么事您打我电话。”

“行。”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靠墙的饮水机突地升起一阵泡沫,发出“咕嘟”的声音。佟明躺在沙发上,举着那张请帖发愣。

帖是那种传统的折叠式请帖,左上印了个嘬奶嘴的婴儿,打开,会看到自己的大名写在开头,下面是一些诚邀他去参加百日宴的话。

佟明摸着上面,凸起的“福”字,微微愣神。

好像时间一下子就过得这么快了,自己对阿邦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高中,那会儿的他虽然也和现在这般一脸凶相,却还会透出股少年人该有的稚气,眉骨也没有为救自己被开了一刀的伤痕。

岁月这东西总是流逝得很快,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那沉默寡言的少年就已经变成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现下,还给他发了请帖,让他去参加孩子的百日宴。

心里头莫名就有些想笑,却说不清为什么想笑,笑的是谁,末了,也只是发出声叹息。佟明把请帖塞进口袋,又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让她给阿邦卡里打一笔钱,算做是他对他最简单而直白的祝福。

宴会地点很快就发到他手机上,是位于隔壁区的一家酒店,那里的老板是认得他们的,所以一接到阿邦的单子,就给了个很低的折扣,算是卖给佟明一个人情。

佟明到场时,宴会已经来了不少人,多是主办夫妻的亲朋好友。见着佟明,阿邦便拉着妻子跑去打了招呼,前者对对他们微微颔首,又礼貌性逗弄了一下襁褓里柔软的婴孩,从怀中掏出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给孩子的,我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不知道包多大的,要是不够,回头我再给你们补上。”

这鼓囊的,少说也有个一万,再加上今天白天在公司里突然收到的银行转账通知,数字真的是想都有些不太敢想。阿邦嗫嚅着,说“不用这么多”,就想把这沉甸甸的红包还给佟明,结果后者只是冲他摆摆手,说了句“没事拿着吧”,便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中拿了杯酒,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要与这对夫妻敬酒。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朋友那一桌,落座时,左右早已坐满了人。上来和他攀谈的人或是已经认出了他,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给自己牟一份利,或是纯粹因他格格不入的气质而产生好奇,所以想上前来结交,佟明不露声色地把身上的煞气收了个彻底,一杯杯喝下微苦的酒水,本该是已经习惯了的觥筹交错,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或许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稍微喝多了点,头就有些发晕,闭目养神了很久都没恢复过来,只能撑着身子去和阿邦告别,然后在对方的搀扶下出了酒店,坐上等在外边儿的轿车。

车子在柏油马路上开了一段后,佟明才被从大开的车窗外吹进的风弄得清醒了一些。他敲了敲前头的隔板,把目的地告诉司机,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沉思片刻,让对方先开回家,让自己换一身衣服。

今天本来不是他去守人的,却莫名很想去看看他。

佟明侧头,看了眼窗外不断向后退的路灯和黑色树影,顿了顿,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

“喂,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瞬:“有什么事么?”

“没,没事,”因着喝了酒,佟明说话有些慢,半睁不睁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似的,声线却还是稳的,“就是想问你在不在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今天似乎不是你来守夜。”

“我知道,知道不是,但我就是想看看他,”佟明压下一阵酒嗝,捏捏鼻梁,很好脾气地问道,“我也不会看太久,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不乐意看到你,所以提前通知你一声,你看看你一会儿能不能先走开一下,让我去看看他?”

对面一时间没了声音,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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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感情地说道:“就算我说不乐意你来,你也会来,所以问这个有意义吗?”

佟明看着外头的路灯,没有回话。

对面叹了口气:“算了,你来吧,到之前和我说一声,这附近刚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去里面回避。”

“……嗯,行。”

挂了电话后就怎么都没法休息,脑子里一钝一钝的疼,揉了老半天太阳穴想放松下来,也徒劳无功。佟明睁着双眼,看向外头千篇一律的大树、黑夜、橘色路灯,等轿车稳稳停在别墅前,司机下车,绕到后面来给他开门,他才皱了皱眉头,从车上下来,让人在外头等自己,不徐不缓着走进屋里拾掇。

一身酒味的西装得换下,本来打算是直接套件衣服就走的,闻了闻身上的酒气,还是决定先去简单冲个澡。冷水自上而下,淋了自己一身后,佟明才打着哆嗦,从那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他把淋湿的头发往后一薅,看着镜子里,满眼通红的自己。

今晚宴会上,阿邦幸福的笑容在眼前一闪而过。

佟明甩了甩湿透的发,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等水温变暖后就关了花洒,从架子上扯下条浴巾,一边擦身上的水珠,一边快步走出浴室。

轿车在临近深夜时又开出了别墅,孤零零在马路上行驶许久,才在熟悉的医院前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佟明在值夜班的护士带领下,又来到那间熟悉的病房。

“里面有人么?”

“没有的,佟先生,之前那位先生在您到之前就离开了。”

“好。”

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关上,走廊透进的光亮只来得及在白色被褥上来回擦过,便又被隔绝在外。佟明走到躺着的男人边上,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今天本来是你弟弟守着你的,我也觉得你相比起我,更想和你弟弟呆在一块儿,但是我就突然想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床上的男人不为所动,佟明等了一阵,又笑着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我就自作主张霸占一会儿你今晚的时间了,陈辉。”

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像是椅子在地面上轻微摩擦过的声响,几息后,又恢复一片寂静。

佟明握着陈辉的手,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眯眼在脑海里回忆:“我昨天说到哪儿了?出轨视频,是吧?就是你拿来质问我的那个出轨视频。那个视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我去找完陈瑶的第二天录的。”

“当时我脑子里全都是‘你不爱我’这个念头,也没想过要去和你求证,离开陈瑶那儿以后就跑去陆子岑酒吧里喝了一天的酒,然后晚上随便从陪酒的人堆里拣了个身型和你差不多的,就跑酒吧楼上开房去了。

“那个男孩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样子都记不清,应该是在你被我包养的那段时间里新召进来的,无所谓,反正我除了你以外谁的样子都没怎么记住过。

“他当时问我要不要来点刺激的,比如对着摄像头做之类,我想了想,没反对,所以在他把相机架起来的时候,我就专门对着镜头操他,还把灯开得特别亮,把我俩的脸都照得特别清晰。

“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可能,我就是想赌一把,赌一把如果这个视频被你看到了,你会不会来和我闹,然后和我吵架,如果事情真朝这个方向发展了,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其实陈瑶所谓的‘陈辉爱的是自己的弟弟’,是假的,你其实爱的是我?”

指尖轻抚上他沉静闭着的双眼,在眼皮上点了点,灰色的阴影在上面跳跃了两下,像是在替手指的主人询问,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看我。

“那个男孩应该是那种,很想找个金主的吧,后来得知我是你的金主后,就时不时和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关于你和我在一起那几年还一直在店里接客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很奇怪,明明是一听就能知道是谎言的话,我当时却深信不疑,甚至后面在你把视频摆出来质问我的时候拿它来激你,反驳你,嘲讽你,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当时,听到我这么说你,你是不是特别难过?”佟明小心翼翼将脸贴到对方手背上,等喉咙里的颤抖堪堪停下,才轻笑两声,接着道,“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但我那么爱你,我怎么会故意让你难过呢?”

“如果你那天,强势点,在我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后,给我一巴掌,或是怒火冲天地朝我吼两句,没准我就能清醒过来。或者再往远一点,好一点的方向去想,或许我就能在那会儿把心底里的疑虑、不安和盘托出,化解掉因其他人而引起的误会、矛盾,那或许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说着说着,嗓音就又抖了一下,眼角也湿得有些过分,需要仰头,拼命去呼吸,才能把水汽逼停,不露出自己不配拥有的软弱表情,佟明掩盖似的走到窗台前,把紧闭的窗户拉开条缝,让夜风吹进来。

“那天,我说完那句话后,你看我的眼神,我现在都能回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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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那么空洞的眼神呢,空得就像里面藏了黑洞一样,对视不到一秒就让人发自内心的颤抖,想要跑过去抱紧这眼神的主人,然后把那些个令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全砸碎。

“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然后对我说,说让我继续,你不打扰我了,你要回去了。

“你知道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我,是什么心情吗?”

明明知道错全都在自己,床上这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怒火,在说到这里时,还是忍不住朝那纤细的脖颈伸出手,将它死死卡在虎口中。

佟明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张无知无觉的脸,大脑里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钝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住叫嚣着,说“掐下去吧,掐下去吧,掐死他你就不会痛苦了,你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我当时恨不得杀了你,陈辉,真的,我恨不得杀了你……!”

拇指在突起的喉结上僵持着,虎口越收越紧,致命的力度却被死死桎梏在骨骼与皮肉之间,耳边的低语在某一瞬间突然变成了尖锐异常的白噪音。

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到两条发光的水线滴落,在陈辉苍白的脸上,委屈又狼狈地聚成两颗水珠。佟明颤抖着,松开陈辉的脖颈,捂着脸,颓然地坐在床边。

“……我该走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司机坐在轿车里昏昏欲睡,甫一接到自家老板的电话,还以为是出现了错觉,毕竟每次老板来这儿都会呆上老半天,大多数情况下还会过夜,像现在这样,只过了不到一小时就打电话来让他去医院大门接的情况,实属罕见。

佟明一坐上车,就给在便利店里的陈骏去了电话:“我现在回去了,你可以回病房里守着他了,明天我再来。”

电话那头的陈骏沉默了一瞬,拿起桌台上没吃完的关东煮,边大步朝外走,边回道:“嗯,知道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窥探老板的动作,看他将电话挂断,才小心地询问接下来去哪儿。

佟明打开车窗,看了眼外头空无一物的夜空,缓缓说道:“开回家吧,我休息会儿,到了叫我就行。”

“是,老板。”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音响也关了,耳边只能听到车轮碾过马路时发出的摩擦声。佟明闭着眼,在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里,回想着方才病房里毫无意识的陈辉。

他好像又瘦了一点,也难怪,一直昏迷着吃不了东西,全靠营养针吊着,再壮硕的人都要瘦。

那只手握在掌心里,冷得像刚从冰箱冷冻库里拿出来的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

还有那截被自己掐着的脖颈。佟明仔细回想着自己掐住时的触感。手掌放在上面,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像在手心里孵化出一只脆弱不堪的小鸡。

那阵仿佛恶魔低语的声音,随着脑海里对那股纤细柔软的触感的复刻,重新响在耳边。

佟明猛地将手掌攒紧,指甲钳进了肉里,细密绵长的痛让他暂时逃离那令他恶心至极的声音。

直到轿车开到别墅门前,司机绕到后座,为他拉开车门,他才将攒得发白的拳头松开,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漆漆的家。

这股黑漆漆还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虽然也黑,仿佛整栋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知道在二楼的房间里睡着陈辉,即便他从不下楼迎接自己,对自己避如蛇蝎,但那总归是自己爱的人带给这栋房子的微弱人气,所以即便是看到屋子里漆黑一片,心里头也熨着层卑微又略显可耻的暖。

现在却是彻底的、毫无人气的黑。

佟明摸索着,摁亮玄关处的壁灯,换上家居鞋,又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间。

先前感觉不到的醉意像是这会儿才开闸泄洪,头一沾上枕头,眼前就一阵迷糊,大脑也跟着混沌,陷入不是那么安稳的睡眠里。

残留的意识像是在虚空中借着月光,凝出个半透明的陈辉。

“你是想杀了我么,佟明?”

“……”不是。

很努力地想张嘴,却连最简单的蠕动嘴唇都做不到,眼看着陈辉坐到自己床边,侧着身,自上而下地看着自己,眼底是一片流淌的水光:“原来你一直都想杀我啊……”

最后一点光合着声音一起消失,浑噩又异常难受地做着光怪陆离的梦,突地便一脚踏空,睁开双眼,从床上弹了起来。

撑在枕头上的手掌传来一阵湿润冰冷的触感。

床头柜的手机响个不停,旁边的电子钟却显示现在已将近中午一点,早已错过了上班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会睡得那样沉,明明不是什么让人沉溺其中不愿醒来的美梦。

愣怔地在吵闹的手机铃声里看着湿透的枕头,当第三轮手机铃声响起时,才回过神,拿过手机,接通电话:“喂?”

“喂,佟总,”秘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松了口气,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估计是刚开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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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终于肯接电话了。”

“什么事?”佟明把额前的头发往后一捋,起身拉开窗帘,在一阵热辣的阳光里问道。

那边随即传来一阵开关门的声音:“没什么很要紧的事,就是今早看您没来公司,所以想打电话问问您,下午跟建安的视频会议是推迟到明天早上还是如期进行?”

彻底苏醒的大脑当即给他调出了关于这件事的资料,沉思两秒后,佟明回道:“不用推迟,下午我就会去公司,也麻烦你去通知一下财务部和工程部的负责人,到时候一起参会。”

“好的,收到。”

秘书随后又询问了一下其他几项工作的行程安排,等终于把电话挂断,距离下午上班的时间也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佟明给司机去了个电话,让他半小时后来接自己,便脱下昨晚未来得及脱的衬衫,走进浴室。

镜中的男人一脸憔悴,眼底全是红血丝,眼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肿,下巴也微微泛青,像好几天没收拾的流浪汉。

佟明拿起置物架上的剃须刀,凑近镜子,开始小心仔细地打理自己仪容。

司机半小时后准时到别墅门口,刚要打电话通知屋里的人,身着西装的老板就推开大门,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端正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嘴角甚至挂着抹算得上温和的笑,却莫名让人心生压力,不敢与之对视。

这与先前映在镜子里的面容完全不同。

佟明坐上轿车后座,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冲前头的司机说道:“走吧。”

一到公司就紧锣密鼓的开会,会后又针对对面公司提出的合作要求进行梳理,寻找漏洞,等工作告一段落时,落地窗外的天空都只剩下绛紫的晚霞,太阳已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高楼之间。

下楼时,司机询问他,是回家还是去医院看病房里的那位。

眼前突然闪过家里被泪水浸湿的枕头,被工作弄得疲惫不堪的心里一阵闷痛,像是被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下,淤积在其中的血液传遍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上股若隐若现的疼。

佟明看着墨蓝的天,闭上了眼睛:“去医院吧,到了以后你就能回家了,明早再来接我。”

“是。”

呈不规则网格分布的城区借着颜色各一的霓虹灯连成一片,即便是没有路灯的小巷,也会因亮灯的车辆驶入,而被收纳进这张庞大的网络图中。

佟明所坐的轿车,便融在这片连绵不绝的灯海里,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驶向目的地。

医院的住院部灯火通明,已经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便能下意识锁定的那扇窗户,这会儿却并未关着灯,甚至能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那两根并排的白色灯条。

佟明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失去了感官能力,大脑只能接收到来自心脏失控的心跳。

他甚至来不及等电梯下来,踉跄着沿楼梯爬上五楼,气喘如牛地站在陈辉的病房前,却心生胆怯,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颤抖着旋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一切都仿佛和很久以前,那个寒冷的冬夜,在不同的时间点,相同的病房内,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同样是病床上不见人影,那时的病房没亮灯,这次却亮如白昼。

那原本背对着他的人,在听到声响后,便转身,看向了他。

陈辉站在狭长的白色灯管下,安静地与佟明四目相对,许久后,才抿嘴,笑了一声,说道:“佟明,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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