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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开始以一种迟缓的速度愈合,照镜子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肚子上的痕迹慢慢消退,脸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深色的,边缘还有些红,我小心翼翼地不让它们碰到水,夜里如果梦到陈骏了,也会拉着他的手摸我的脸,对他说:“你看,哥很乖,没让伤口裂。”
只是他没再有过回应。
有时我甚至会怀疑那晚的梦境,怀疑里面的陈骏究竟是不是真人,他抱着我的温度和现实太过相似,可每次想得入神,我又会觉得自己是疯了,毕竟过了那么多年,陈骏并不会认识我,就算认识,他也不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果然是我太贪得无厌。我抱着梦里的陈骏出神,窗外的月亮正好,夜莺飞过,有玫瑰乘风飘落。贪得无厌的人最后会一无所获。
而我唯一的宝藏只剩下梦里的陈骏。
不会哭,不会笑,没有温度,却能让我拥抱的陈骏。
我收紧了自己的臂弯,须臾,疲惫地枕着他睡。
蓝姐在一星期后才抽了时间来看我,那会儿的我正靠在窗台上抽烟,他站在翠绿的爬山虎旁边抬头上看,我冲他挥了挥手,笑了笑,冲天空吐了口烟。
生病的人不该抽烟,它对患者百害无一益,蓝姐一进门就把我手里的烟抢了过去,眼神很凶,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来揍我:“被打成这样还抽烟?不要命了?”
我捧着肚子在那里笑,压到没好的地方,龇牙咧嘴,对他说:“放心,死不了,我心里有数。”
蓝姐一把拧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到了里面,细密的痛感从皮肉传入脑中,我抖了一下,呼痛,他松开手,哼了一声,从床头柜把烟盒、打火机给拿走,去厨房给我热菜。
房间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空气里残留着烟味,我坐在窗台听厨房里的声音,看了眼垃圾桶里被踩细碎的女式香烟,穿好鞋,也走了出去。
唐珂还在的时候喜欢在接客后来上一根,细长的女式香烟被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这时候的她慵懒又浑身情欲,凌乱错综的漂亮,像盛开到极致的罂粟,吐出来的烟雾裹挟着薄荷香,让人过目不忘。
那时候的床头柜里总有大把的打火机,不同颜色的,伸手就可以抓一手。唐珂抽烟也抽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捡到我前就这样了,房间里总有挥之不去的烟味。
我当时被她塞回了初中,放学回来经常会碰上她刚接完客。一屋子的膻味从玄关就能闻到,角落甚至能看到嫖客忘记穿走的臭袜子。半掩的房门透出点黄光,凌乱床单印在我的眼底,进去后就看到唐珂靠在窗台抽烟,身上穿着廉价吊带裙,伶仃锁骨上也全是吻痕,侧头对我笑,一边掸掉烟上半挂不挂的烟灰,一边叫我:“小辉。”
然后在烟雾里和我拥抱。
“小辉。”蓝姐从厨房探出头,长发被束成马尾,五官在浅灰里融成了画,“过来端菜,吃饭。”
“哦。”我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木桌进了厨房。他给我做的是番茄炒蛋,鲜艳的颜色一看就食欲大增,把菜端桌子上后他也盛好饭出来,坐我对面,我们在昏暗的屋内吃饭,太安静了,咀嚼吞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伤好得怎样了?”蓝姐打破了沉默,夹了一块鸡蛋放我碗里,自己又塞了口番茄。
“嗯?还好。”我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舔掉嘴角的饭粒,想了想,补充道:“就差肚子上的了,应该再有一个星期,放心吧,好了我就去上班,绝对不让你们白养我。”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蓝姐叹了口气,“不过算了,能好就行,到时候哥请你去吃饭,去去晦气。”
“好。”我含糊着点头,又塞了满嘴的菜,抬头冲他露出个傻逼一样的笑。
这顿饭吃得不算快,吃完后,我就去厨房收拾碗筷,蓝姐靠门框上盯着我看,直到我一手水地把碗筷放回篮子,他才开口叫我:“小辉。”
“嗯?”
“那天你接的那个客人,最近一直来店里找你。”
“……”
蓝姐看着我,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屋里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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