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不可思议!
自从诞生之后,它的命运就和族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种关系不可分割,只要身处同一片水域,无论相隔多远,它都能感受到主巢的存在。通过水波,它既可以传递收集到的信息素,也可以分享族群的进化指令。
但现在——都没了。
受伤后它几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等到意识流转顺畅,准备将多眼虫的信息素传播出去,才惊觉之前的不对劲感到底从何而来。
即使是大洋潮落,水域归一之时,它也听不到主巢的呼唤。
起初它怀疑是身体尚未重生完全的问题,可只要不是彻底死亡,任何从主巢中分离出来的个体都不会断绝其联系。经过反复检查,它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一部分居然和红雾多眼虫融合在了一起,而非完全的吞并。
显然对方趁着它虚弱不堪之际,做了一番最后的垂死挣扎。
意识到这点后,它先是又惊又怒,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低能虫子就是虫子。
即使这样也没有讨到一丝好处。
它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多眼虫的存在,相反,红雾虫子残留下来的眼睛全部归于它所有,通过这些奇特的魔眼,它能“看到”许多望向它的原始生命体。
思考了好久,它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正是这部分融合让它没法再联系上主巢,也让它沾染了一些奇怪的“虫子情绪”。
例如畏惧。
例如愤怒。
还有……自我。
按照上述结果,它本应该先返回天顶海域,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主巢之母,再把自身也交给对方——在水波传递不起作用的情况下,吞并可以完整地保留下信息素,从而帮助族群得到可用的进化指令。
进化比生存更重要,这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今它却犹豫了。
在这十多天里,它发觉自己所思考的东西比过去百余年都要多,曾经无论是战斗、吞并、采集、还是成长皆如本能一般,而现在,这个本能似乎不复存在了……
另一点便是,信息素的使用也没有了限制。
进化是一项十分慎重的选择,所有巢眼收集到的信息素传递给主巢后,由主巢分析、筛选有用的片段,重构后再发布进化指令。进化也不单是巢眼的变化,大到主巢、小到「刃」和「足」这样的附庸,都是如此一步步成长过来的。
因此各个分巢之眼几乎没什么区别。
可它在等待身体恢复时,竟意外地使用了一段信息素——来自一种能快速自愈的原始个体。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至少需要数个月来修补的重伤短短十来天就得到了好转,也令它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
它已经不再是一般的巢眼了。
「足」很快便拖回来了大堆食物——都是附近的原始水生体,或者按照虫子的叫法:鱼类。它们大多被「刃」干净利落地切去了脑袋,扩散出去的腥味必然会引来更多的鱼,它要不了多久即能填饱肚子。
这些低等水生体明明享受着和它们一样的资源,却依然处于竞争者的最底层。不知为何,看到这些没头没脑送上门来的鱼,它忽然联想到了自己。
既然已有了恐惧,它便不愿再回到天顶海域,虫子的情绪干扰了它,此刻,生存的重要性超过了一切。
它害怕主巢之母将它吞并,也害怕那只飘忽不定的虫子再次找上门来。
它亦想向虫子复仇,心中的愤怒并未消散,只是暂时掩藏起来。
惧意和怒意交替出现,它发觉自己想要的还有许多,而这些都是以前从未考虑过的。
若想实现这些,进化是唯一的途径。
将鱼群吞入体内,它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
之前它绝不会如此急切,所有巢眼都在干着同样的事情,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不少。
但现在不同了。
接下来的采集、进化已与族群无关。
这一次,只为了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