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记载的和她后来听到的传闻基本相同,大陆上起初共有三大教会,相互认为对方是异端,信奉的是邪神。这场信仰之战持续了将近一百多年,最终现在的教会大获全胜,并宣称邪神已被消灭,今后神只有唯一的名讳,就是神明这个词本身。
后面的篇幅都是描述教会的荣光和不朽,包括旧圣城和新圣城的建立,以及对邪恶女巫作乱所取得的胜利。这让温蒂觉得十分奇怪,她曾在罗兰殿下那儿借阅过《灰堡历史》和《大陆简史》,第一本几乎事无巨细地记载了王国的建立、发展和重大事件。譬如每一位国王的名字、婚姻情况以及儿女的去向。人物篇内所记载的家族分支简直像一部详细的族谱。
《大陆简史》则着重于四大王国的演变,权利交替和政治斗争,但各个王国的统治者生平依然是重要的记载内容。
可教会的史书上,没有提及任何一位教皇的名字,或者说,和神明一样,直接用教皇一词取代了历任领导者的名字。通篇看下来,仿佛他一人就贯穿了数百年的历史。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与其说记录,倒不如说在刻意淡化。
就在这时,夜莺突然出现在房中。温蒂放下书本,饶有兴致地望着对方:“这么晚了,居然有空到我这里来?”
后者揉了揉脖子,走到床边坐下,“刚送完娜娜瓦回家,闪电呢?”
“一倒床上就睡着了,嘴里还爸爸、爸爸的念个不停,”温蒂耸耸肩,“平时看她胆大包天的模样,仍然是个孩子啊。”
“在你眼里,谁都是孩子,”夜莺夺过她手中的书,“殿下说过了,晚上尽量不要看书,特别是坐在床上看书,光线不充足的话有害视力。”
“是是,殿下说的。”
两人闲聊了好一会儿,从银光城说到绝境山脉,从听说小镇有女巫遇害到和王子携手对抗邪魔之月,夜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而温蒂也时不时搭上两句。这是过去五年里两人形影不离所形成的默契。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直到蜡烛快要熄灭时,温蒂才掩嘴笑道,“怎么,看到闪电的那番举动,睡不着了?”
“你在说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温蒂笑着摇了摇头,“薇罗妮卡,我们是女巫,你应该知道的。”
“……”夜莺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轻声应道,“嗯。”
这就是命运,所有女巫无法逃避的命运。温蒂收起笑容,轻叹了口气,“罗兰.温布顿是王国四王子,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助他登上王位,成为灰堡国王。他会治理好国家,并给姐妹们一个容身之所。”
“但是,他终究是一位国王。待到时机成熟,他会迎娶一位公爵的女儿,或其他王国的公主,然后诞下子嗣。或是一人,或是许多;或是男孩,或是女孩。男孩将继承这个国家,女孩则会嫁给其他家世显赫的贵族。”
说到这儿温蒂停顿片刻,说出了夜莺,或者说所有女巫都不希望听到的那句话,“薇罗妮卡,我们是女巫,女巫无法生育后代。”
“就算尽最乐观的想,殿下执政百年之后,姐妹们终于能和常人无异,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王国每片土地上。偶尔也会有杰出的女巫进入上层阶级,被册封为贵族,但女巫无法生育的事实仍不可改变。她们不会有后代来延续家族的辉煌,同样,那些世家也不会考虑迎娶一名女巫。上天赋予了我们一些东西,同时也夺走了我们一些东西。这就是命运。”她轻声道,“愿您仁慈。”
“我明白的,”她低声说。
……
送夜莺离开后,温蒂心里也不太好受,但她相信对方能走出来,毕竟她们曾跨过那么多道难关,不会轻易倒在这道坎上。
她是这么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