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眼下,她笑眯眯的道:“那就谢谢荣小姐了,荣小姐真是大方,我这里还有不少讨巧的好东西,在如意茶楼也卖得不错的。”
说完,将随身带着的荷包拿出来,从中抓了一把用宣纸包裹着的各色糖果子,招呼那小丫鬟:“劳烦这位姐姐,将这些给荣小姐尝尝。”跑生意跑久了,什么姐姐大娘,她是喊得十分顺口的,一点心理不适都没有。
那小丫鬟“呀”了一声,“原来这也是你这里做的。这比铺子里送过去给姑娘的还要好看一些,颜色也比上回的更多。”
林二春给她解释:“这回有用果露加了?芽糖和牛皮糖熬成的,颜色要多一些,还有果子味。”
小丫鬟送去给荣绘春,直接放在她面前的点心小盘子里了,还给荣绘春剥了一颗尝了。
伺候荣绘春吃下去了,那小丫鬟才又回来跟林二春说话:“的确不错。”
林二春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荣小姐觉得不错就行,这些卖得倒是不贵,这一把大概是值半钱银子。要是荣小姐瞧得上的话,那就给二两银子吧。”
那丫鬟闻言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她,先是不解,继而是嗤笑。
荣绘春轻咳了一声,那丫鬟气鼓鼓的瞪着林二春,却也没有说话。
荣绘春笑了笑,如丝媚眼扫向林二春,下巴微扬,神色倒是极淡,示意林二春解释。
林二春马上就开始给她和这丫鬟算这笔帐:“那果子露我卖给如意茶楼十罐子,前天也是头回卖,不知道行情,今天荣小姐都夸赞了,还补了银子,我便想应该是嫌弃我们卖得太便宜了。
我正觉得那果子露的价格有些低了,打算一罐子涨价半钱,十罐子就是五两银子,可巧掂了掂荣小姐补的银子,一共是二十两,在荣小姐那这二十两,就跟我们穷人家的五两银子想来是差不多的。
你看,照这么计算,这半钱银子,就跟二两银子差不多了。”
荣绘春一愣,目光有些冷,但她不会亲自跟林二春斗嘴,都由那丫鬟代劳:“林二春是吧,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分明就是拿我们当冤大头!哪有你这么算账的!”
林二春面不改色道:“我哪里敢当你们是冤大头,这是当你们是摇钱树。”
“这有区别吗?你还不是想要我们姑娘的银子!”小丫鬟怒道。
“姐姐别气,我这也是听你们茶楼里说书说的,前天过来送货,正好听见先生讲到前朝的事儿,那先生都说了,在宫里皇上吃的一个鸡蛋就是十两银子,同样的鸡蛋在我们普通百姓家里才一文钱一个,要是富贵家里,这一文钱的鸡蛋也是不吃的,得吃一两银子一个的。
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我想,这要是定价太贱了,凭白就拉低了身份。这鸡蛋在不同的地方就该有不同的身价,我这果子露和糖果应该也是如此吧?
不然,我在荣小姐这里也是无功不受禄。又没有伺候她,我卖我的果子露,跟刘掌柜货银两清,又不是主仆或雇佣关系,怎么荣小姐就突然给我二十两银子?我这人怕人占我便宜,也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还是自己赚回来的银子花得踏实,可当不起荣小姐这个赏赐。
但是到底是银子,进了自己荷包。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就当做穷富间银子的兑换吧。”
林二春好脾气的问她:“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丫鬟被堵得脸上涨红,平时一张厉害的小嘴几张几合却始终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是荣家的家生子,却也知道林二春说的这情况,在荣家也是有的。
有时候就是荣绘春想吃外面的糕点,买丝线什么的,底下那些小丫鬟都会把价格说高一些,只要不是做得格外过分的,她心里清楚也是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她自己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心里想到就跟林二春说的差不多。
只是自己想是一回事,被人说破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她们姑娘一进门就说了赏银,作为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她自然是明白荣绘春的态度,就是将林二春当成自家的下人了,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试探试探这个跟五皇子谈笑风生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品行。
事情的发展也跟小丫鬟想的差不多,林二春果然接了,抗拒不了这二十两银子的诱惑,一个这点钱都计较的女人,拿什么跟自家姑娘相提并论!
相信五皇子也能看清楚她的德行。
哪知道,这林二春,比想象中的还要不堪,居然主动讨银子,却又叫人找不到话来羞辱她。
小丫鬟心里打了一遍腹稿,才道:“我们姑娘虽然心善心。每年都会拿了自己攒下的月银来布施,见到那些可怜人也舍得银子,对下人也是极好的......”
林二春心里打了个哈哈,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一件一件的列举出来吗?
如此着重在一个看不起的人面前夸奖人,有意思吗?
还是,这是说给旁人听的?
林二春蹙了蹙眉,不敢乱看,仔细听着。
好一会。对方总算是说完了:“......却也不能任由你这么欺骗。有那些银子给真正需要的人,你还不到那个地步吧?这纯粹就是奸商行径。”
林二春无所谓的对那小丫鬟道:“我是怕你们觉得太便宜了受到了侮辱,才这么定价的。荣小姐又是这么心底善良,应该也不会贪我这一口糖吃,我要是坚持不要银子,又怕坏了她的名声......”
她说话的时候,一脸肉疼的看着荣绘春。
荣绘春抿了抿唇,柔柔的笑道:“林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彩音,给林姑娘五两银子。”
那小丫鬟不情不愿的递过来五两。
荣绘春又朝林二春解释:“多的那三两就当是林姑娘说话有趣,比说书的先生还要合乎我的心意,总该付些酬劳的,这回不是赏赐了。”
林二春心安理得的收下,道:“荣小姐要不说清楚,我还以为又是赏赐呢。”
荣绘春但笑不语。
林二春继续道:“其实赏赐也没什么,彩音姐姐都说了,荣小姐给穷苦人的叫布施和送。到我头上就成了赏那是看得起我。”
还揪着这个问题没完没了,荣绘春目光闪了闪,喝茶,不说话。
林二春爽朗一笑:“我刚才突然记起来了,那个太白楼里有一道什么醋鱼,听说前朝皇帝微服出巡,吃了这道菜之后还特意赏赐了厨子的。
那道菜就成了太白楼的招牌菜,现在还常常听人说起,那厨子的后人都是以此为荣耀。荣小姐又不是首开先河第一个赏赐匠人的人。这是我的荣幸。
还有上回,去翠红楼送货,那里面的纨绔公子哥,也常常跟姑娘们说‘这是大爷赏你的’,那姑娘不也兴高采烈的么,凭本事赚的赏钱,这是好事,还是那纨绔公子,也动不动喜欢拿钱赏给路上的漂亮姑娘,就图一个乐呵......嗯,暂时只能想到这些了。”
荣绘春被茶水呛到了,咳了咳,拿帕子沾了沾唇角,看着林二春眉眼上扬,依旧是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