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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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年夜饭吃的冷冷清清,谁都不说话。

江柠和江柏都不是活跃的性子,往年有江松在家,除夕夜全都是他和江爸的欢声笑语,江松永远都是满脸堆笑,会对着家里每一个人敬酒,将各种吉祥话说个遍,说的全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可今年江松不在家,饭桌上一片沉默,江爸江妈年夜饭都吃的没劲。

江爸喝了两杯米酒,沉默着,看着一双儿女,这才想起来问江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他放下酒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问江柠:“高中怎么样?学习能不能跟得上?”

女儿初中成绩就不怎么样,中考还是超常发挥,才考进了一中,他就怕女儿到了高中后,会跟不上高中课程进度,成绩越来越差。

“有没有什么不会的?刚好你二哥在家,可以问问你二哥,也可以来问我。”江爸对于自己的高中知识是很自信的,一直到他六十多岁,《蜀道难》《琵琶行》还能倒背如流。

就是他不会说普通话,用水埠镇方言背的诗别人听不懂。

菜都冷了,江柏正在往锅子里烫莲藕肉丸吃,听到江爸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妹妹怎么可能跟不上?上次联考她还考了全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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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第一?”

江柏吃着莲藕丸子:“全县第一。”

“谁全县第一?”江爸手里的筷子都顿住了, 眼睛睁的老大。

“柠柠考了全县第一。”江柏依然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柠柠考了啥?”江爸以为自己喝多了,耳朵出差错了,他才喝了两杯米酒, 不是喝了两瓶啊!

江柏很烦他, 抬眼看他,声音大了一些:“柠柠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看看江柏, 又看看江柠,再看看江爷爷,转头问江妈:“我刚刚好像听到柏子说,咱柠柠考了全县第一?”他抚抚自己的额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柏子说的是全校第一,我听成了全县第一。”

就是全校第一, 他都不敢想,更别说全县第一了。

江松成绩最好的时候, 也没考到过全校第一啊。

他拿起酒杯看了看,又闻了闻杯中的酒水:“今年酿的酒,后劲还挺大。”

他才刚开始喝呢,就有些喝多了。

江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说:“你没听错, 就是全县第一, 全!县!县!不是校!”

江爸刚把一口酒喝到嘴里, 闻言一下子呛住, 不停的咳嗽, 惊的江妈立马起身, 狠狠在江柏背上一拍:“考第一就考第一了,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看把你爸给呛的!”又立刻给江爸拍背, 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喝酒都能呛到,女孩子考第一又有什么用?还能当状元不成?”

“就算当状元也是别人家的状元,你激动个什么劲?”她不以为意地说。

她听多江爸说的,男孩子初中成绩不行,到了高中冲一冲就好了,女孩子初中成绩好,到了高中后劲就没了的话,也深深觉得如此,所以并不觉得江柠考了一次第一就如何。

“什么别人家的状元?这是我们自己家的状元!”江爸对着旁边一阵咳嗽,咳的脸部通红,半响才转过身不敢置信的问桌上另外三人:“柠柠真考了全县第一?什么考试考了全县第一?考的什么?”

江柏早在江爸呛的时候,就用锅盖把桌上的锅子盖住了。

烫锅子的是个红泥小火炉,里面只能放一块煤球的那种,他们这里因为有炭山,家家户户都有煤炉,煤球也是自己去炭山拉了煤回来,自己用打煤球机,一个一个将煤炭打入到煤球机里,压出来的。

大年夜的饭菜是很有讲究的,比如桌上的一道鱼,是不能动的,要留到大年初三,表示着年年有余。

去别人家吃饭,饭桌上的鱼也是不能碰的,会犯人家的忌讳,尤其是不能给鱼翻身,这简直是不能碰的大忌讳。

他们这边特别迷信这个,认为给鱼翻身,意味着翻船。

江柏根本不管那条鱼,只注意护住自己跟前的那两道菜,一道红烧肉焖油豆腐,一道猪头肉。

他庆幸桌上还有个小火炉挡着,不然他面前的这两道菜也要保不住。

江柠吃饭一向是很快的,她不快点吃,后面就没得吃了,所以一说可以吃年夜饭了,她就先舀了一碗莲藕丸子汤,烫着香菜吃。

香菜是江妈自己种的,他们这香菜并不是和葱一样,当做配菜的香料,就是当主菜吃,这个季节的香菜香味非常浓郁。

桌上几人都很淡定,唯一不淡定的就只有江爸。

见江爸终于不再咳了,江柏掀开锅子上的盖子,一边往里面烫着香菜,一边说:“联考啊,一中、吴中、二中,还有下面七八个学校一起联考,妹妹考了全县第一。”

江爸惊呼:“吴中也参加了?”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儿:“这么多学校联考,你把吴中都压过去了,考了全县第一?”

自己女儿什么时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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绩这么好了?暑假的时候他还看她买了许多杂书在看,这样都能考全县第一?

江爸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晕呢?这还没喝酒就醉了?

他不确定地问:“你妹妹在联考中,真的考了全校第一?”

江柏不耐烦地抬眼白他一眼:“是!你没听错!柠柠在联考中考了全县第一!全县!第一!”

江爸这才相信了这个消息,坐在座位上怔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高兴起来。

作为老一中人的江爸直接兴奋的高喝了一声:“好!不愧是我江国平的女儿!来,跟爸爸喝一个!”

晚上一直兴致不高的江爸,此时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倒了一杯米酒倒在杯子里,跟江柠连碰了两杯,又给江柏倒酒,“你也陪我喝一杯!”

江柏就跟喝水一样,一口把酒闷了,江柠也是。

这酒是自家用粮食酿的,他们这里有酿酒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酿一些米酒,当地人还喜欢用各种东西泡酒,正常点的如桑葚酒、梅子酒、参酒、三七酒等等,不正常的如蛇酒、蝎子泡酒、狼鞭、牛鞭泡酒,以前他们这山上有老虎的时候,还有虎鞭和虎骨酒,现在已经见不到老虎了。

谁家地窖里要是没有两坛子酒,过年都不好意思邀请客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很多小孩子馋嘴,爸妈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偷偷的喝酒,江松江柏小时候就没少偷喝江爸酿的米酒。

不光江爸喜欢喝,江妈也喜欢喝。

应该说,江家,包括江爸江妈江柠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一副好酒量。

反正在江柠记忆中,她就没喝醉过,天生海量。

她在工作中一直都是不会喝酒的人设,可真喝起来,她能将满桌子的人全都喝趴下,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此时兄妹两人喝着江爸倒的酒,真的跟喝水没两样。

江爸又给江妈倒了酒,碰了下江妈的杯子:“来,爱莲,你也陪我喝一杯。”

见一晚上都没什么劲的江爸,终于有了些高兴的神色,江妈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很干脆的把酒喝了。

“唉。”江爸喝着喝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松子在就好了,他要是能复读,明年说不定也能考个县状元回来,他从小就聪明,脑子灵活,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先把人找到再说。”江妈说:“也不晓得他在外面什么情况,想没想家,吃的怎么样,都大年三十了,他怎么还不晓得回来呢?”

江爸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不管挣没挣到钱,过年人得回来啊!”

大过年的,他们都不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可他是真的担心大儿子,不晓得他在外面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他从没离开家过,这离开的第一年,就没回来过年,真是让他们把心都操碎了。

理智上来说,夫妻俩都知道大儿子应该不会被人欺负的。

他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又是从小打遍附近所有村子无敌手的孩子王,走到哪儿,他这个体格摆在那儿,别人想找事的话,也不会跟他动手。

他怕儿子是被人骗了,被人扣在了哪个地方出不来。

尤其是他和江妈这些年在工地上打工,知道外面是有多乱的,那些人为了争工程,不时的就要聚集在一起打一回,那是真拿刀去砍啊。

他就怕江松年轻气盛,讲什么哥们儿义气,跟人混社会去了。

那些拿刀砍人的人,刀剑无眼,真要被捅一刀或者砍一刀,他就是有再强壮的体格也没用。

这话还真被他说中了。

不过江松倒是没有被人捅,而是真的在帮着哥们儿去打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

他从小打架都打习惯了,三头身刚会走路,就敢跟着村里大人们去河滩上抓鱼,差点没把江妈的魂给吓飞。

从会走路就开始打架,先是把整个三房的同龄的或是比他稍大一两岁的男孩子们全都打趴下了,再带着三房的男孩子们和大房二房四房的打,把他们打服后,又带着他们和许家村的小男孩们打。

十里八乡,就属江家村和许家村两个村子最大,性子也最野,两个村的小男孩们,天天约着放学去堤坝的草坪上打群架,放学的大孩子们小孩子们都围着看热闹。

河堤的大草坪是呈梯形的斜坡,下面有个两米宽的平地,经常这些小男孩打着打着就抱在一起从斜坡滚到下面的水田里,在水田里继续打,打的浑身是泥。

那时候江爸还开着养鸡场,正是江家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江松零花钱多,又仗义疏财的很,买什么辣条、唐僧肉、水果糖什么的,也愿意跟小伙伴们分,直把周围村子的小男孩们全都打的认他当老大。

江柏和江柠永远都不懂,江松那旺盛的精力是哪里来的,就像一只野性难训的哈士奇,天天在外面不停的冲冲冲,打打打。

江爸江妈天天都跟在江松后面为他跟别人赔礼道歉。

不管打输了,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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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要连累江柏和江柠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输了,江妈就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知道帮着!”江柏跟着挨顿打。

江松打赢了,江妈会说:“你哥哥在外面跟人打架,你都不晓得拉着劝着?”江柠跟着挨顿打。

所以江柠小时候经常挨打,挨打的原因就是没看好哥哥,让哥哥又跑出去打架了。

可以说,江松从小到大,除了被关在一中的那三年,他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后来江爸江妈实在没办法,出去打工把江松带在他们身边,把江松和那些人分开,可只要过年回家,那群和江松一起打到大的小男孩们,就齐聚江家,来找江松玩。

江松也很神奇,他从来就不会有自卑这种情绪,周围人家的房子,个个比他家高,比他家新,比他家大,他也从不介意,不时的就把他的好朋友、好同学、好兄弟们往家里带,江爸江妈就负责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

一直到上高中了,一中天天把他关在校园里出不去,满身的精力发泄不出去,他就打球,打篮球、踢足球、跑步、跳远,整个操场上全是他的身影,永远都在呼朋引伴,到处都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他就像个被解开绳子放飞出去的哈士奇,一头奔进了自由的海洋,在深市帮好兄弟打架抢工地抢项目,打的不亦乐乎,哪里还会想到老家还有两个担心他的老父亲老母亲?

没有江松的消息,江爸就在家瞎着急。

就江松那个性子,他是真怕他在外面又跟人家打架。

江爸在饭桌上长吁短叹,江柠和江柏吃完饭,就去洗漱了。

冬季寒冷,这两天恰好是个晴日,江柠将被子被褥全都晒了,床下垫着的稻草也都换了新的,原本的稻草都扔到厨房里烧了。

江柠给江爷爷打了洗脸水,去扶江爷爷来洗脸。

江爷爷直接挣开江柠的手:“不用你扶哦~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洗脸水也不用你倒,我自己都晓得搞。”

他一个人在山上待习惯了,也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突然被小孙女这样事事伺候着,他很不习惯,觉得自己就像个不能动的废人一样。

江爷爷不耐烦的挥手催她:“你自己忙你自己的去,洗个脚还要你看着?我自己都会弄,不用你在这,你自己回房间看书。”

江松不在家,他晚上是要和江柏一起睡的。

江家只有两个房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正屋,左边的正屋睡着江爸江妈夫妻俩,右边的屋子被隔成了三间,朝南的半间是江松江柏两人的屋子,中间是稻仓,最北边是江柠住的屋子,放了张一米宽的高床和一张书桌,床尾放了米缸和一口大水缸,水缸里养了今年新做的年糕,床底下还有个地窖的入口,里面堆放着今年新收上来的红薯和江爸酿的米酒。

可以说是塞的满满当当。

江柠每次洗澡,都要将板凳推到桌子下面去,才够塞得下一个洗澡盆,就这她都得很小心,不然水就会洒到外面,洒到床上。

江爷爷要自己弄,江柠也不勉强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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