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高密王府一系列变动,尤其是戚氏病倒之事无心梳洗的王妃,此刻着意梳妆打扮过,花白的长发绾着堕马髻,斜插赤金鸾凤衔珠步摇,簪着翡翠珠花,穿铁锈红底绣缠枝曼陀罗宽袖短襦夹衣,白玉竹节女带,下系着靛蓝海水纹百褶裙。
虽然已非青春年华,且眉宇之间难掩颠沛流离之后尚未恢复元气的疲乏,但年轻时候俏丽的轮廓还在,赵家数代簪缨熏陶出来的气质又是极好的,薄施脂粉之下,却也不失庄重雍容,一举一动娴静而优雅。
此刻之所以心潮起伏,却是为自己跟容睡鹤之间的母子关系而烦恼:这儿子要说对自己全没感情,早先撤离长安时又分明有特别对待的意思;要说已经冰释前嫌,在长安重逢以来又始终对自己不冷不热。
高密王妃实在揣测不出他的真实心意,这会儿就想着,要不要设法跟盛兰辞夫妇套一套话?
毕竟这两位如今是容睡鹤的岳父岳母,早先却是给容睡鹤做过父母的,对他自有了解,兴许可以指点自己一二?
各怀心思的亲家照面之后,叙礼寒暄毕,盛兰辞夫妇被王妃请在左手边的主客上坐了,略说几句话,盛兰辞夫妇不免要问起高密王还有戚氏等人。
王妃微笑着说道:“之前回长安的路上不慎染了风寒,如今都在房里歇着,怕过了病气给亲家,因此不曾出来,还请你们莫怪!”
盛兰辞夫妇忙说不妨事,问候了几句,冯氏就跟高密王妃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聊了起来。
两人起初还只是闲话家常,说的都是些风土人情、衣料首饰等贵妇常见话题。
这番场面走过之后,已经拿眼角偷偷瞥了容蕤宾好几次的高密王妃,就提出来想抱抱孙子。
容蕤宾今儿个出门的时候,照例是外祖父外祖母带着的。
如今正在盛兰辞怀里,闻言盛兰辞忙将外孙交给妻子递过去。
接下来话题也就很自然的过渡成儿孙了,于是亲家之间本来其乐融融的闲谈,很快就成了互相试探跟套话。
盛兰辞夫妇联手对付高密王妃,盛惟乔跟容睡鹤压根就插不进嘴去,见这情况,盛惟乔就低声跟丈夫说:“你在这里,我去看看大嫂。”
然而容睡鹤一来舍不得跟妻子分开,二来也懒得听长辈之间的暗流汹涌,也随之起身:“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两人遂悄悄出了正堂,到外头喊了个丫鬟领路,去了容清酌夫妇住的翠篁院。
因为高密王这些年来始终只有王妃一个,容清酌呢在戚氏之外也不过一个彤莲,这会儿又是王府罹难之后归来未久,许多早先的下人都在战乱之中失散,不及补全,偌大的府邸不免有些冷冷清清的。
翠篁院里主种修竹,在这季节望去,格外的萧瑟。
守在门口的婆子看到容睡鹤夫妇联袂前来,十分吃惊,有点结巴的上来请了安,欲言又止。
盛惟乔看出她的惶恐,就笑了笑,说道:“母妃要给我爹娘接风洗尘,如今长辈们正在正堂说话,我们插不上嘴,听说大嫂病倒了,就过来看看。”
婆子闻言镇定了点,赔笑道:“世子妇这些日子确实不大好,所以世子跟郡君、王孙们都不放心,成日里轮流守在跟前,未能迎接亲家老爷还有亲家老夫人,还请郡王、郡王妃莫怪。”
“这说的哪里话?”盛惟乔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听母妃说,大嫂是从汝州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这会儿还没好,太医可有什么说法?”
一面同婆子说着,一面朝里走。
这期间有其他下人看见,飞奔去禀告。
片刻后夫妇俩到了翠篁院的正屋前,就见容清酌带着容灵瞻出来迎接,说道:“三弟,三弟妹,你们怎么过来这儿了?你们嫂子如今病着,别过了病气给你们!”
盛惟乔见容睡鹤没作声,就说:“大哥,母妃在跟我爹娘说话呢,我们在那边左右无事,就想过来看看嫂子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