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辰利予当年对待那伏真的手段十分歹毒,你觉得这会儿他但凡还有一丝意识在,会不安置好自己的血脉,以免后继无人?”容睡鹤反问,“不管支持那伏真的人怎么替他当年错失汗位抱屈,事实就是,这些年来,登辰利予才是茹茹的可汗!”
“那么登辰利予的子孙,才是名正言顺的新可汗人选!”
“这人做了那么多年可汗,临了临了,不能什么都给不了儿孙吧?咱们大穆的先帝,孤那位皇祖父,生前据说一切沿袭前人,没多少建树,饶是如此,留给高密王的人与事,还少了么?”
“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派人前往草原,宣扬那伏真曾经投降郡王的事实?”幕僚中有心急的人,听到这里就问,“免得登辰利予过两天就咽气了,他那些后手万一不及发动,就为那伏真击垮,却是麻烦!”
容睡鹤闻言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设若登辰利予身死,那伏真继承茹茹可汗之位……诸位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此举对咱们不利?”
“……那伏真承位,本来也确实未必对咱们不利。”乐羊文怔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然而,登辰利予若是孟氏勾结那伏真所为,那么这事儿必然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容睡鹤说道:“嗯,他们怎么个冲着咱们来?”
“自然是进犯西疆……”乐羊文说到这里,心头一跳,脱口道,“郡王,难道……难道到时候您不打算守土?!”
“为什么一定要守土?”容睡鹤冷笑出声,环视了一圈室中的幕僚们,缓缓说道,“前番茹茹来犯,咱们给朝廷上了多少折子求救,之后请功的奏折难道写的就少了?结果呢?北疆军肯拨援军,原因是什么,底下人不知道也还罢了,你们不晓得?!”
“这天下是宣景的天下,他自己都不当回事,成天待在后宫醉生梦死……咱们凭什么就要在这里舍生忘死?!”
他吐了口气,眯起眼,眉宇之间尽是冷酷,“那伏真要打过来就让他打!左右大穆底蕴深厚,他胃口再大,一时三刻也根本吃不下!倒是长安,这会儿不是乱着么?这些年来长安朝堂就没有太平过,这会儿是索性连庶民都不让好好过日子了,简直成何体统!禁军乱七八糟的镇不住场面,咱们不去帮忙,难道拱手让给孟伯勤指手画脚?!”
这是要放弃西疆,直接挥师长安了?
乐羊文等人面面相觑片刻,瞠目结舌的提醒他:“郡王,咱们的骑兵建起来才几天?这会儿就去长安,似乎不太合适?”
“而且孟伯勤丧心病狂,竟然不惜逐出亲子,襄助那伏真谋害登辰利予,亲手成全出一个大敌来!足见图谋之大!若知郡王返回长安,岂能不动?咱们如今手里的兵力,纵然不惧那些压根没见过血的禁军,却怎么是北疆军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如今高密王反叛之举天下皆知,郡王这会儿返回长安,说不得就要被认为是高密王的同谋了!郡王之前不是一直说,要注意着点儿名声么?”
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反对,容睡鹤淡淡说道:“你们忘记孟氏满门都被高密王杀了个七七八八的事情了?孟伯勤左右都是要奔丧的,这会儿要么就是带着大军回长安,要么就是只带着家小回长安……你们说他选哪个?”
“北疆还有怀化将军在。”乐羊文皱着眉头说道,“孟伯勤想将八十万北疆军拉回长安城去报私仇,如何可能?”
容睡鹤看着他:“然而郡王妃也在北疆!”
乐羊文一怔,会过意来:“怀化将军原本就比孟伯勤弱了一筹,再要保护郡王妃……确实不敢在其他事情上同孟伯勤争执什么!”
他顿时明白容睡鹤急着挥师东进,八成就是牵挂盛惟乔的安危了,虽然乐羊文因为盛老太爷的缘故,对盛惟乔印象不错,然而归根到底是认为正事更重要的,此刻沉吟了下,又说,“怀化将军在军中多年,同孟伯勤乃是老对手了!郡王此番行一箭数雕之计前,也已遣人提前同他告知过!怀化将军岂能不保护好了郡王妃?”
容睡鹤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平静道:“先生,如今已经是六月,下个月,就是七月了!”
乐羊文呆了一下,才想起来,七月正是郡王妃盛惟乔的预产期。
这位郡王是出了名的宠爱正妃,结果这会儿正妃即将临盆,人在千里之外,还是孟伯勤的地盘,哪怕有赵适看着,西疆也遣了人马去保护,叫他怎么放心?
乐羊文思前想后,叹口气:“郡王要兵行险着,在下只问一句:就咱们西疆如今的情况……您拿什么去跟盛怒中的孟伯勤拼?莫忘记长安还有四十万禁军,与咱们并没有什么关系,说不得到时候会站在哪一边!”
“正是因为那四十万禁军,孤才有这个底气。”容睡鹤摩挲了下椅子的扶手,看了眼其他人,缓缓说道,“诸位这会儿多半都该知道了,孤这身本事,并非天授,也非来自盛家,而是出自老师桓讳观澜的谆谆教导!”
这事儿虽然自从高密王那边刻意流传出容睡鹤流落在外那些年里的真实经历后,谣言传来西疆,上上下下都听说过一次了,但见容睡鹤亲口承认,室中还是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