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候孟伯慎再改变,已经有点晚了:孟伯美羽翼已丰,连父带子,都在整个家族刷足了声望,更在武安伯夫妇以及胞妹孟碧晨等人面前树立了良好的印象。
所以那会儿对于长子的转变与幡然醒悟,武安伯夫妇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尴尬:要是这大儿子一直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忤逆不孝该多好?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既理所当然,做父母的心里也不需要有什么歉疚……偏偏他这个时候悔改了!
不原谅他吧,显得自己这对爹娘小气不说,到底是头一个儿子,感情上名份上都是特殊的存在,不然也不会生出改立世子之心还拖了这么多年;原谅他吧,如今感情已经转移,投注在孟伯美这边了,再转过去……哪里那么容易!
武安伯夫妇于是又迟疑了好几年,然后他们这次迟疑的时候,孟伯慎父子同孟伯美父子就斗上了!
这一斗就斗到了高承烜仕途被毁,容睡鹤异军突起等等大事发生,导致孟氏为了维稳,武安伯决定维护嫡长继承制,忍痛放弃孟伯美。
然而兄弟之间的裂痕产生之后不是这么好弥合的,尤其孟伯美在被谈话之后,仍旧一副兄友弟恭、心甘情愿为家族牺牲奉献的样子,在武安伯夫妇,以及郑侯、成阳伯等人看来,这是识大体,是懂事,是孝顺。
可在孟伯慎父子看来,这是贼心不死,还妄想着卷土重来!
因此俩兄弟在长辈们的压制下,明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的交手却从来没停过。
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双方差不多是吃住在衙门,卯上似的争先恐后的表现。
武安伯对于儿子、孙子们的心思了如指掌,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只要儿孙们不互相下狠手,这种竞争导致的上进,也是武安伯希望看到的,所以也就装糊涂了。
可是这会儿孟伯慎这一跪一质问,显然是怀疑武安伯轻视他的才干了,这事儿一个处置不好,说不得这长子又会疑心到胞弟孟伯美那边去。
要是就孟伯慎一个,照他之前的行事风格,顶多就是直截了当的打上门去大吵大闹一番。
然而如今孙子也大了,孟家彦可比孟伯慎阴险多了,之前高承烜的事情,着实让武安伯心疼了好久,要不是嫡亲长孙,孟家彦早就被他处死了!
这会儿若是叫这父子俩认为孟伯美在背后捅了刀子,回头就理直气壮的去捅孟伯美父子刀子怎么办?!
武安伯在心里叹口气,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见孟伯慎不肯,后头的孟家彦甚至都撩袍陪亲爹跪上了,他脸色沉了沉,开门见山道,“你们别多想!我方才刚刚从你们大伯那边过来,这个问下门子就知道了。之所以找你们来确认,乃是因为你们大伯担心出现伯亨还有思安那样的事情,那次事情你们也知道,本来都以为是伯慎你跟伯美干的,结果最后兜兜转转,一忽儿是思安一忽儿是孟归羽一忽儿又是伯亨……纵然当时孟归羽拿出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然而你们大伯心中到底对他有些疑惑,是以方才听了我转述的你们父子的提议,就要我回来再确认一下,免得你们被人当枪使,坑了整个家族还不知道!”孟家彦见孟伯慎脸色铁青的不作声,犹豫了下,说道:“祖父,这法子真的是爹爹一个人的主意,孙儿顶多帮忙润色的,实在没有外人掺合里头,还请祖父明鉴!”
武安伯不是很相信,孟伯慎性情粗鲁,哪怕在孟家彦的规劝以及孟伯美的压力下,这几年努力的修身养性了,本质还是暴躁的,否则怎么会自己一问就跪下来反问是不是觉得他无能?
念在父子情分上,他委婉道:“伯慎你这几日不是在忙西疆那边传来的消息,怎么忽然想到要对付高密王了?”
孟伯慎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正因为孩儿这些日子都在处置跟密贞郡王有关系的消息,觉得不胜其烦!想着若是这父子俩一块儿下黄泉,孩儿可就轻松了,咱们整个孟氏也就放心了!”
孟家彦轻声细语的给他补充:“爹爹将这话跟孙儿说了之后,孙儿就说祖父还有伯祖父、叔祖父以及上林苑的姑祖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倘若爹爹有闲暇的话,不如琢磨一下可行性,回头要是成功了,也能为诸位长辈分忧!”
武安伯“嗯”了一声,寻思着:“要这些话都是真的,那么事情的真相应该是:伯慎没耐心处置公务,为了跟伯美比,强压着性子做了,只是回府之后,私下里同家彦发作,家彦谋划了整个经过,教伯慎来我跟前献计!”
虽然孟家彦毁掉高承烜的做法,既坏了武安伯的一系列计划,也让武安伯对外孙的遭遇心疼万分,不过这事儿多少也让武安伯对这孙子刮目相看:此举虽然不顾大局,但站在孟家彦的利益立场上,真格是又快又狠又绝,说是个人才绝对当之无愧!
对这孙子既然有这样的印象,此番对付高密王的计策又跟孟家彦毁掉高承烜的经过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将胞妹换成宫中妃嫔而已,武安伯怕激化了子孙之间的矛盾,就不太想仔细问下去,暗忖:“回头问问下仆,这俩孩子最近的行踪,倘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就说:“我知道了,这次的主意,我们几个长辈合计了下,觉得可行,所以如今正在商量细节。既然是出自伯慎,不是外人辗转传递来的陷阱,那么估计不几日也就要发动了。”
顿了顿,“等事成之后,你们父子的功劳,自然不会少!”
一番许诺安抚毕,见孟伯慎的脸色总算好看多了,武安伯才按捺住苦笑,挥手,“你们且去忙罢,我这儿也要有事情了。”